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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的风随着钟声响起,带着报时官响亮的报时声吹进长长的回廊,它裹挟着一路檀香和梅香掠过回廊檐角,路过了两个人的身影。 塞缪尔大步走在前方,嘴里不停地嘟囔:“说实话,今天那场推理,完全是我一个人带着走的。你看看,那两人都瞎猜,倒是我精准地记住了龙星跳水的整个过程,要不是我,一点线索都没有,莉莉能把那俩跳水不一样的事发现出来吗?” 他得意洋洋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聪明:“你看莉莉,她那脑袋,东想西想,半天都想不出个所以然。她能得出结论?别做梦了!要不是靠我,一锤子买卖,啥都解决了!” 塞缪尔停了下脚步,像是在回顾自己刚才的“伟大贡献”,然后得意地继续说道:“关键点全是我提出来的,莉莉不过就比一只小猫聪明点罢了,什么推理大师,根本比不上我!那小鬼还敢在我面前说推理,我真是服了她了。你看看,这不就是我说的‘一锤子买卖’嘛!对,就是那种啥都能一刀切了的结论。” 他自我陶醉地笑了笑,继续喋喋不休:“反正你看,今天要是没我提点,他们连什么是‘对的’都找不着,拿本书读了半天,实际脑袋没我聪明,真是看了再多书,还是不能比得上我这种天才的直觉。” 塞缪尔得意地转向真奈,似乎想要获得某种“认同”:“说起来,我是不是挺有脑袋?就这种推理能力,你们都看着办吧,莉莉估计已经被我‘带进坑了’,像她那脑袋,最多就算是个小聪明,但跟我比,差得远了!” 真奈依旧没说话,塞缪尔却毫不在意,双手背在头后倒退着走:“要不你想想,假如没有我,莉莉会做出什么判断?她能自己总结出龙星跳水和龙星哥哥掉水的区别吗?一点都做不到!” 他最后还不忘加上一句:“我就是推理大师,别看莉莉读了那么多书,哪能和我这脑袋比?侦探小队我才是主力!” 说完,塞缪尔忍不住得意地笑了笑,然后嘴巴继续不停地说着:“哎,真奈,你别不说话,你也是看到了吧?没有我这聪明的大脑,这个案子根本没法推进!你看莉莉,她那眼神一瞪,脑袋里全是乱七八糟的推理,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可能性’。我一指点她,她就能看懂。” 真奈依旧一言不发,塞缪尔仍旧没受影响,他把手放下来转回身,一边走一边甩手,像是在甩白日里没处安放的好心情:“居然没人能意识到,真是被我聪明才智给闪瞎了,这两人根本还不如我。” “哎,对了——” 塞缪尔突然停下转过身来。 “你到底从哪看出那具尸体有问题的?我上次就想问了。” 真奈站在那,肩背微僵,眼神落在石砖上一角斑驳的灯影里,半天不动。 塞缪尔伸着脑袋凑到真奈脸上左看右看,像是在用动作代替追问。 真奈低着头,指甲在掌丘上划过,塞缪尔品出了一丝防备的沉默。 “行吧行吧”,塞缪尔挥挥手,“不说就不说,你总是这样,神神秘秘的,我真搞不懂,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这这么久了吗?什么都要瞒着我,不过反正明天也要……” 走到拐角时,塞缪尔的注意力又被前方的景象吸引了过去——那一抹藏蓝的身影,鲜明地出现在远处。 他旁边是一抹更鲜明的亮黄。 塞缪尔不爽的表情在脸上一闪而过,随即是一种邪恶的表情。 他大步走了过去,那两个人并肩站着,亮黄的身影靠在藏蓝身影的肩上,他边喊着“让一让、让一让”边从中间挤了过去。 他像一股泥石流把亲密无间的两人分开,搅乱了两人的闲情逸致。 “很不抱歉地打扰你们。”塞缪尔摊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站在二人面前。 该隐眉头一动,视线嫌恶地移开,像是不愿自己的目光沾染了什么下等的脏物,身体向旁一侧。龙柊却波澜不惊,只是用眼角余光悄悄掠过两人,唇畔浮现一抹看似无意的笑意。 “怎么,”塞缪尔慢悠悠地开口,语气轻快得像是夏日午后蝉鸣,却字字锋利,“没在莉莉房里见到你,反倒在这儿跟人花朵前面、太阳底下腻歪。啧,我原以为你有多在意你的meimei呢。” 他故意在“你的”上加重音节,舌尖像刀尖似的挑拨。 该隐的眼神骤然一冷,正要发作,却被龙柊低低一笑打断。 “早些时候,该隐大人和我便一起前去探望过莉莉大人了。”龙柊话锋一转,“倒是塞缪尔大人,这园子里可有十几条路,您偏偏选了我们这条,莫非……是吃醋了?” 塞缪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那可不是”,该隐低沉地笑了两声,“我们俊美的塞缪尔大人因为小时候过于俊美经常被认作女孩儿,这难免长大后还回不过神来。” “哼”,塞缪尔从鼻子中哼出一声,一昂头,“是被认成你的未婚妻。” 这下轮到该隐脸色难看。 龙柊用袖口掩嘴轻笑一声:“好啦两位大人,虽然冬日将尽,这梅园里的花也败了不少,但是三人同赏还是绰绰有余的。只不过塞缪尔大人要是下次还想加入,还请用些更符合贵族绅士的法度。” “呵”,该隐冷笑一声,“要是想让塞缪尔大人学会这些令人感到繁琐的贵族标准,恐怕要在塞缪尔大人刚直立行走时就为他做准备。” 塞缪尔不甘示弱,斜睨了他一眼:“是吗?可我看有些人,就算站直了身子,也只会当个‘莉莉莉莉莉莉’的婴儿保姆——”他学着该隐那一贯温柔低唤的语调,夸张又刺耳。 该隐锐利的目光越过他,径直射向塞缪尔身后的真奈。那眼神宛若冰刃,真奈尚未抬头,便感到如针刺在颈背,连忙低下头去,却仍逃不过那熟悉的灼灼锋芒。 “哼,我也能理解,”该隐慢条斯理道,声音低沉阴冷,宛如掺了毒酒的蜜,“像我和龙柊小姐这种正常、体面、公开的社交关系,总是容易让那些藏头露尾、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心里不痛快。” 他话音一落,龙柊含笑不语,倒像是在观赏一场雅致的决斗。 “哎呀呀,确实会让人心里不痛快。”塞缪尔说着,一副捧心作痛状,眉头故作蹙起,紧接着像想起什么好笑的事般,唇角一勾,整个人瞬间恢复吊儿郎当的模样,“可惜,不是我!” 他偏头,笑眯眯看向身后:“真奈啊,你说呢?会是我们俩吗?” 龙柊见该隐脸色阴沉,她唇角带着温婉得体的笑意,开口便似春日初融:“既然塞缪尔大人如此钟爱此处梅红,不忍错过,那我与该隐大人,便不打扰二位雅兴,另觅别处好了。” 说罢,她自然地挽住该隐的手臂,似要将人带走。 谁料塞缪尔突然一个箭步,跳到两人面前,张开双手,伸了个夸张的大懒腰,嘴角勾着恶劣笑意。 “怎么了?”他眯眼看向该隐,“我也打算走这边,路嘛,不就是给人走的吗?梅园不会还有条规矩是道儿都得让给脸色难看的人吧?” 该隐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眼神锐利得像能剖开人的骨头:“你——” 龙柊依旧笑盈盈,语气却平静得像冰水,轻轻道:“塞缪尔大人这般率真坦荡,真是叫人羡慕。能将所有规矩都视作孩童游戏,不必理会,倒是天性未泯。” 塞缪尔撇嘴:“规矩多了,人才活得像条栓着链子的狗,走哪儿都得问主人一句‘我能不能去’。” 该隐彻底不耐烦,冷声道:“阿利斯泰尔。” 话音刚落,那道魁梧的身影便从他身后走出,宛如一堵黑色高墙,生硬、笨重,面无表情地拦在该隐和塞缪尔之间,一只手抬起,做出一副“请”的手势,他的掌心沉稳有力,似乎只待命令一出,便能将人按进尘土里。 然而,就在同一瞬,真奈动作快得几乎不可见,已悄然一步上前,静静站在塞缪尔面前。 对比起阿利斯泰尔,真奈纤细瘦削,像一柄薄刃。 却挡得极死。 空气陡然凝滞,梅花瓣无声飘落,贴在石板路上。 阿利斯泰尔的手像是顿在半空,那双灰褐色的眼睛里有细不可察的波动,像冰层下压抑许久的暗流。 他喉结动了动,指节却微微一紧。 他盯着真奈,真奈却透过他盯着该隐。 灼痛的目光像有一个太阳在头顶炙烤着真奈,真奈强撑了一会儿便低下头来。 塞缪尔见状,哈哈一笑,拍了拍真奈肩膀:“行了,别闹了,小爷我饿了。” 他吊儿郎当地转身,大手一挥:“用餐去!” 说罢,便带着真奈大步走开。 该隐冷哼一声,龙柊挽着他往相反方向离去。 阿利斯泰尔站在原地,几缕灰褐色的头发扫过他额前,直到塞缪尔二人身影消失他才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