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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出那条单向通道的刹那,厚重的木门在身后悄然合拢,发出一声沉沉的“嗒哒”。 空间骤然宽阔。廊桥栏杆两侧挂着红彤彤的灯笼,灯火倒映水面,微光浮动如碎金。银月楼群宛如水上迷宫,楼宇连桥相扣,水气氤氲,廊檐如墨,倒影轻颤。 莉莉停下脚步,微微仰头,目光越过回廊对岸,忽而怔住。 “那栋楼……”莉莉吸了口气,“是我们那天晚上待的地方。” 亚伯推着眼镜看了一眼:“你确定吗?莉莉。” “我确定”,莉莉没有看他而是自顾自地举着手笔画起来,“从这里过去,斜对面,是东北偏东,换成对面的视角就是西南偏西。无论是角度还是距离,都跟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所以这里就是案发……” “这不有封条吗?”没等亚伯说完,塞缪尔在前方已经举着两条写着“封条”的纸条在手上晃了。 “你这是破坏现场!”莉莉气愤地走过去。 亚伯拿在手上看了看,封蜡已经干裂。 “它自己掉下来的,我发誓。”塞缪尔无所谓地耸耸肩。 莉莉瞥了一眼塞缪尔像是懒得争论,她没好气地推开门,木门发出一声不满的“吱呀”。 亚伯也无奈地看了一眼塞缪尔,跟在莉莉身后走了进去。 踊蝶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像门神一般守着门。 “真是它自己掉下来的。”塞缪尔拿着两条封条无辜地对着真奈抖了抖。 莉莉毫不犹豫地抬脚跨了进去,鞋跟踏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深夜空旷教堂里失控的一记钟声。 “……嗯?” 她皱了皱眉。 没有她预想中铺天盖地的血腥气息,没有推倒的椅子,破碎的花瓶,横七竖八的杯盏,也没有墙上触目惊心的血痕和地上凌乱的人体描边。相反,屋内陈设井然,甚至还有一丝清香。 更像一间刚刚送走主人的贵族起居室,甚至比塞缪尔那间乱七八糟的酒窖还要整洁。 莉莉顿时有些失落,原本她脑海中描绘的“天才侦探登场、一眼看破现场”的画面瞬间崩塌,像是舞台中央骤然熄灭了聚光灯。 “干净得有些过分,不是吗?”亚伯的声音温和而低沉,他缓步走进,顺手将门关上,目光四下一扫,便径直走向左侧的墙壁,指尖在微光下滑过那光滑漆面。 “塞缪尔,麻烦你带真奈小姐去右边,发现什么立刻告诉我。莉莉和我来这边吧。” “这太怪了。”莉莉皱眉。 亚伯笑了笑,神情带着点温柔调侃:“怪什么?怪没有小说里那样现成的证据送到眼前吗?” 莉莉窘迫地抿了抿唇,亚伯却认真道:“这里是现实,莉莉。现实中更多的是被有意掩盖和不可控的变量。我们能做的,是从他们愿意‘留给’我们的东西里,捡出真相。” 莉莉正要说话,余光一动,忽然发现角落地板上一道极淡的刮痕。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摩挲那道痕迹,地板的温度凉凉的,却有微不可察的凹陷。 “亚伯,这里。” 亚伯立刻走了过来,低头察看,他指尖轻触刮痕边缘,脸上现出几分意味深长。 “鞋底痕迹,而且凌乱。看起来像是打斗过。”他说。 “是双方的吗?”莉莉追问。 “单凭这还不好说。”亚伯眯起眼,手掌轻轻沿着痕迹延伸方向滑动,“但位置来看,像是从这里发起的冲突。” 突然,右侧塞缪尔的声音惊叫一声,划破死寂。 “有老鼠——!” 莉莉和亚伯瞬间转头。 真奈几乎在同一瞬拔刀,挡在塞缪尔前。 “嘿嘿”,塞缪尔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看错了,别紧张。” 莉莉气不打一处来,皱眉回头,亚伯也摇头,继续勘察。 真奈默不作声,收回短剑,继续低头在墙角细查,像什么都没发生。 塞缪尔凑了过去,歪头笑:“哎,真奈,你胆子真大,老鼠都不怕的吗?” 真奈不答,径直侧身避开半步,继续在窗帘下方扫视地面。 塞缪尔不依不饶,挨着她肩膀:“别老不理我,跟我说说你怎么发现那个秘道的呗——” “还有这里。”莉莉忽然叫道,指着靠阳台一处极淡的划痕,“亚伯,这里的痕迹比刚才少,方向也不太一样。” 亚伯蹲下察看,点头:“确实,甚至像只有一个人的动作轨迹。” “他们在打斗,然后把他逼到窗边?” “可能。”亚伯沉思,“但按理说如果是两个人,痕迹不会突然只剩一方。” “还是太干净了。”莉莉嘟囔。 这时,另一边塞缪尔怪叫一声:“哎呀——” 莉莉不耐烦地回头。 “没事没事。”塞缪尔笑着摆摆手。 真奈头也不抬,继续手指摩挲窗框缝隙。 塞缪尔顺势凑近:“真奈,我手指被划了一道,你都不心疼?” 真奈头也不抬,淡淡道:“您的手指没有任何伤口,大人。” “可我的心伤透了。”塞缪尔假模假样捂胸口,靠向真奈,真奈头也不抬地侧身,塞缪尔一个趔趄,扶住窗边栏杆。 莉莉皱眉:“接下来就是看窗边了。” 亚伯点点头,两人沿着刚才两处划痕方向走去,抵达窗边栏杆处,却发现痕迹倏然消失,像是凭空断裂。 “怎么回事?”莉莉疑惑,“他不应该从这儿掉下去吗?” “也许是到这里冲突结束。”亚伯抬头,目光扫过窗外的夜色。 莉莉走上前,手刚搭在栏杆上,只觉木头下隐隐一震,一股轻微的吱呀声,像是老屋夜半喘息。 她低头,栏杆边缘一道浅浅裂痕,像是被什么重物压过。 与此同时随着一声更大的吱呀声,塞缪尔一下靠在栏杆上,戏谑地看着真奈。 “真奈,你看这夜色多美,咱俩单独在这地方……” “塞缪尔——!” 莉莉看着眼前越来越大的裂口,还没等她话音落下,一声脆响,栏杆终于承受不住那轻浮的重量,一下断裂开来。 伴随着惨叫,塞缪尔跌了下去,真奈目光一凛,来不及思索,猛地扑去试图抓住,却被一并带下。 “塞缪尔!”亚伯也忍不住惊呼。 夜空下,水面骤然炸开两朵巨大的水花,冷水四溅,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坠入水中。 在楼上的莉莉两人喉头发紧,额角沁汗,死死地盯着水面。 最先浮出水面的是真奈。 “塞缪尔!”她大叫着,完全没有平时的冷静。 她的头来回转着寻找那个瘦长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她一下潜入水底一下又冒出水面,却始终只有她一人出现。湿漉漉的长发贴着她的脸颊,她四周的涟漪焦急地荡漾开来,像不断发出的搜救信号。 “咳……” 一头红色长发浮出水面,像一团杂乱的水藻,很快又被水淹没。 “塞缪尔!”真奈奋力向外游去,然而海水阻力极大,明明只有两臂距离,却游得极为艰难,仿佛一股无形之力在海底牵扯。 “真……真奈……”塞缪尔又哗啦一下冲出水面,他本能地四肢乱挥,动作毫无章法,像是落入蛛网的飞虫,只顾胡乱挣扎。 水面激起大片剧烈水花,水珠四散飞溅,落在真奈脸上。 真奈咬牙,一口探入水中,潜到塞缪尔身边,好不容易才抓住了塞缪尔挥舞的手臂。 塞缪尔惊恐之下,反手死死抱住她脖子,溺水者本能求生反而成为施救最大阻碍。真奈被猛地拖入水下,胸口窒息,耳边尽是呛水声。 高楼上,亚伯攥着栏杆,远处传来几声狗叫,他抬眼望去,火把晃动,流动的火点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不好——”亚伯正心想着怎么提醒真奈加快救援又不发出响动继续招惹那些敏锐的巡逻犬。 就在这时真奈似乎也察觉到危险,她迅速作出决定,她松开双手再次游到塞缪尔背后,一臂勾住腋下,另一手猛然敲击他后颈。 塞缪尔身体瞬间瘫软,挣扎停滞。 真奈趁机半拖半拽,将他托出水面,侧身仰泳,咬牙向岸边游去。 狗吠声与守卫叫喊愈发逼近,火把映照水面,令人胆寒。 莉莉和亚伯已在岸边,等虚脱的真奈拖着昏迷的塞缪尔上岸后,踊蝶率先接过塞缪尔,亚伯和莉莉架着真奈,五人仓皇逃离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