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

    “您知道？”

    屋内另外三人都震惊了。

    蔚启安那张一向儒雅随和的脸庞上出现崩坏的神色，难以置信地问道，“您为什么知道？”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他父亲身为陪伴和教育蔚珈成长的爷爷，应该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才对，他怎么可能帮蔚珈隐瞒这件事呢？

    三人心中都有了答案，但没人敢去确认这一点，德高望重的老爷子，不可能帮助蔚珈隐藏这样的错事。

    面对三人心里翻涌起的惊涛骇浪，蔚穹川显得淡定很多，神情甚至带上些许无可奈何的悲戚。

    “你们应该已经猜到了，我在当时事发不久后就知道这件事，我同样是小晴你口中的只在乎家族利益和声誉没资格去教育孩子的人。”

    三人没人开口接话，现在的情况对他们而言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了。

    罗晴胸膛一口气堵着上不去下不来，她确实开始质疑老爷子的教育有问题，也有些愤怒于当初只是老爷子一句话，蔚珈就从自己身边被夺走，但作为对孩子陪伴都少的母亲，她也没资格更没底气说孩子跟她一起会成长得更好。

    没等罗晴处理好心中复杂的情感，老爷子又开口将当年的事由娓娓道来。

    “当年我鲜少过问蔚珈在学校的情况，偶尔从老师那边得到些关于她的消息，也总是好的夸奖，小珈自小就懂事，很少让我们cao心，这点你们俩哪怕回来得少也清楚。”

    “后来那件事，还是我发觉她有段时间情绪不对劲到像变了一个人后，自己去查来的，事实跟她交代得差不多，她跟林家那丫头，不知是有预谋还是临时起意，强迫那个跟她们俩常常待在一起玩的女孩发生了关系。”

    “后来我又去了解了一下那个Omega，那孩子也挺优秀的，聪明伶俐又漂亮，后来还考上了S大。一直没有将她们俩干的龌龊事给捅出来。小珈，林家当时给林珞送出国，也是因为你把林珞做的事告诉了她父母吧。”

    不知为何，蔚穹川突然翻起了旧账，当面质问蔚珈，蔚珈当初因为胆小害怕所隐瞒的一切，也就此被剥露得彻底。

    “嗯。”蔚珈尽数承认，眼看着父亲看向她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怒火，母亲扶在手臂上的手也抓紧了些，骤然被撕开面具让她无所遁形的羞耻感瞬间充斥她的全身。

    蔚穹川冷哼一声，没准备给自己这个一手带大的孙女留面子，继续揭穿道。

    “你倒是聪明，将人家赶走了，林家那孩子可没在她父母那供出你。”

    对于这件事，罗晴顿时有些尴尬，她刚刚才逼着人将林家那孩子给拱出来。

    “那些天，我每每看见你就在反思，我是不是对你太过严厉了，逼得你情绪失控，或者我是不是对你缺乏某些方面的正确教育，想了许久，发现我根本没法将这件事摊开来说教你，更羞于让人知道这件事。我才该感到惭愧才是，你当时毕竟少不更事，但我却实实实在在被蒙了双眼，只在乎声誉和面子。”

    说到这，蔚穹川颇有感慨，又看向自己儿子，“启安，我最明白你的心思，你太像当年的我了，一切太过顺利，一步步接近自己的目标，一步步站上顶端，权财两手抓，可却永远不知道知足，总认为能得到更多。等到年华逝去，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守住。”

    “我也是到你母亲离世后才感悟到这点，得了名，得了利，回首想着该享受天伦之乐了，结果孩子跟自己不亲近，爱人也猝然离去，如果不是后来有小蔚在身边，我这老头子，恐怕早就活腻了。”

    “爸……”

    鲜少听到自己父亲用这般沉重语气说教的蔚启安不禁愧疚了起来。

    “小晴，我一直欠你一句抱歉。当初认为你们俩忙于工作无暇照顾孩子，加上我这老头子想找个人陪在身边显得不那么孤独，就把蔚珈从你身边带走了，也没有切实征求过你的意见，自认为能将蔚珈培养得很好，现在看来，到底是我错了，也辜负了你们俩。”

    罗晴对于老爷子的这番道歉保持了沉默，她确实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多年。

    “爷爷，对不起。”

    蔚珈现在没法换角度思考，站在自己角度的话，她只看见爷爷是家族里唯一同时给予自己陪伴关爱和耐心的人，是她辜负了爷爷的期望才对。

    “小珈，告诉爷爷，你现在的目的是什么？对那个女孩给予补偿么？是还放不下？”他问道。

    事情总归要解决的，蔚穹川这次着急回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一家子隐藏的问题。

    “我喜欢她，想跟她在一起，一直都喜欢，爷爷，我不想听从家族安排，不想见世交圈子里的那些Omega。”

    蔚珈甚至想过将事情闹得更糟更大来达成目的，也没想到她如此简单地就说出了这些。

    “胡说什么呢？世交圈子里的有什么不好？我跟你母亲不就是同一个圈子里的，现在不也过得很好么？”蔚启安不满地反驳道。

    蔚穹川眉头一挑，突然爽朗地笑出声，“行吧，那以后就不见了，你自己选择想在一起的Omega吧，不过不能再用那种愚蠢的手段了，怎样祈求原谅，怎样弥补你犯的过错，我没法给你出主意，两人在一起，讲究的是心诚，互爱。你看看你父亲，典型的例子，老婆都不想要他了也不知道，一味地沾沾自喜，要不是有我给他的这个圈子，估计连老婆也讨不到。”

    “谢谢爷爷！”蔚珈顶着脸颊的伤肿，情不自禁地展露笑颜，也是懂事后头一次，在家人面前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但她父亲就不那么好受了。

    蔚启安被这番指责说得脸涨红，同时愕然地看向自己妻子，“什么意思？老婆，我们不是相处得很好么？”

    罗晴见几人都看着她，也知道她偷拟离婚协议的事情被老爷子发现了，见瞒不住了，干脆提前提出来，“我打算离婚了。后面我就待在小蔚这边，A大已经给我发了聘任书，我想专心在医学科研方面。至于夫妻财产，我的律师会跟你谈。”

    “为什么！爸你早就知道了？离婚这么大的事情就我这个当事人不知道？我不同意，你想专心科研，医院也可以支持你，为什么非要离婚？”蔚启安自认没有做任何背叛婚姻的事情，如何能接受爱人离开。

    “因为我受够了医院！你的心里，嘴上，现在只挂得住医院，有没有我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影响，原本我们之间从一开始，你就鲜少顾及我的感受。”罗晴总算将憋在心里多年的话抒发出来，平日里的素雅端庄形象也不再顾及。

    蔚启安想辩解，但仿佛一下被抓到要害，让他没法开口，心情也沉重起来，看着对面并肩而立的母女二人，仿佛出现了一条越不过的沟壑将他隔开，他好似有些理解父亲方才说的那番话了。

    “好，小晴，你的决定我也会支持，但你们俩终究有过几十年情谊，希望你是仔细思虑后的决定。”

    蔚穹川这话一出，蔚启安瞬间明白他这段维系了二十多年的婚姻，没法靠个人执念继续下去，整个人无比失落地跌坐在沙发上。

    “小珈，虽然后面是由着你去了，但你毕竟犯了错，犯错就得接受惩罚，这个星期内，自己去老家祠堂跪三天。”

    蔚珈点头道了一声是，只是万万没想到，本来只属于自己一人的审判，最终竟以父母的婚姻危机而告终，让她心情变得复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