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入怀
番外二 入怀
今年的夏天比往常热不少。 浩浩荡荡的高考终于告一段落，按南一中往年的安排，考完第二天所有的学生都要回学校开会。 老式的电风扇在头顶呼啦呼啦地吹，破学校前一天还说他们是母校的骄傲，要常回来看看，结果考完第二天空调就舍不得开了。教室里热成一片，班主任在讲台上絮絮叨叨说心静自然凉，千叮咛万嘱咐填报志愿要慎重，最后祝福两句才算正式结束。 全班如蒙大赦，霎时沸腾起来，一窝蜂收拾东西，该走的走，该聊天的聊天，角落里聚了一群人，不知道在密谋什么，时不时爆发欢呼，一口一个“孟姐威武”“美女散财大吉大利”。 喧闹与安静划分，在同一间教室上演。纪津禾一个人坐在靠走廊的窗边，低头习惯性转笔，手里拿着各大院校的招生简章出神。 靠窗很晒，但光线也很好，把满桌的纸页照得亮堂堂。 发呆的间隙，一道黑影突然落下，手指蜷起轻轻敲了敲玻璃。 “咚咚咚”，整齐划一的三下。 纪津禾抬起头，循声朝外看，穿过斑驳的光影，楚明野背着斜挎包站在窗外对她笑。 “等你老半天了，在想什么呢？”他推开窗弯腰靠近，视线在桌上的招生简章转一圈又落回她脸上。 “你打算去延大？”他抽走她手里延成大学的宣传单，转身坐进教室。明明是omega，装A倒是得心应手，一坐下二郎腿就大剌剌翘起，跟她勾肩搭背。 “首都大学不好吗？”他问。 其实两个都是国内顶尖的大学，但有实力的谁不想去首都闯一闯。 “延大离得近，小西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纪津禾说，站起来整理桌上的东西收进书包。 楚明野很讨厌夏笺西，纪云死后就一直把他当拖油瓶看，偶尔纪津禾不在的时候会直接管他叫讨债鬼。他知道纪津禾很反感这类称呼，以前没少为这种事跟他吵架，所以只在心底嘀咕两句，然后点点头说：“行啊，延大就延大，我陪你一起。” “现在改志愿你爸不会把你赶出家门吗，”纪津禾扫他一眼，把这句话当玩笑，抬腿踢向他翘起的二郎腿，“起来，我要出去。” “那你收留我啊。”楚明野吊儿郎当，笑着放下腿站起来给她让出一条道，两个人习以为常地肩并肩一起走出教室。 一出门就迎面撞上同班的学委。 “欸，班长，楚哥，你们现在就走啊？”张桥惊讶地开口。 纪津禾不明所以：“接下来还有事？” “你们不知道吗？”他扶扶眼镜解释，“孟熙要在cao场上表白，刚刚找了全班人去帮忙拉横幅起哄，说只要成功了就给在场的同学一人一千块的红包。” “你说多少！？”楚明野瞪大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张桥被吓一跳，顿时结巴起来：“一、一千啊......” “不是一个班的也可以拿？”他追问。 张桥点点头，心有余悸地拿出手机：“进群就能拿，我把你们拉进去吧。” 楚明野两眼冒金币，很快掏出手机厚脸皮地问：“我这还有一个朋友，她也拉进去，我让她一起捧场。” 高三的学生里但凡认识纪津禾的，都知道她和陈芨、楚明野玩得最好，楚明野说的这个朋友不出意外就是陈芨，张桥当然没意见，爽快扫码加上楚明野的微信，把他们三个全拉了进去。 “对了，”楚明野顺嘴八卦，“孟熙要跟谁表白，弄这么大阵仗？” “呃......”张桥认真思考几秒，迟疑地说，“是一个高一的学弟，我记不清名字了，好像叫宋......什么堇的......” “是宋堇宁吧？”楚明野知道这个学弟。 近距离见过几次，长得是真漂亮，脾气也是真的差，属于只可远观的类型，一般人可拿不下。 孟熙居然要追这种狠角色，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对，就是他。”张桥点头，“到时候你们正常围一圈，然后喊几句‘在一起’‘亲一个’之类的就行。” 说完又不好意思地看向一旁的纪津禾，同班这么久也知道她的性格，别说喊出这些话了，愿意参加这种活动都够呛，于是试探地问她：“你可以吗班长？” 果不其然，从他们两个叽叽喳喳聊成一团开始，纪津禾就安安静静掏出一叠资料靠在墙边看，大概是没把他们刚才的谈话内容听进去，无论是漂亮omega还是一千块都吸引不了她的注意。 “我不去。”她抬起头，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解释，“我一会儿还有事。” “怎么回事啊纪同学，有钱还不拿？” 楚明野闻言凑过去看她手里的资料，发现是简历后顿时蹙起眉，“昨天才考完，你这么快就要找兼职？” “好好休息两天吧，我都怕你猝死。”他说，“高三生兼职没有工伤，你能不能多少在乎一下自己的身体。” “只是面试而已，”纪津禾把简历收起来，看向他们，“你们去，不用管我。” 但很快就被楚明野抓住手。 “你面试几点？”他问。 “三点半。” “表白要等放学，我和你一起去，到时候从学校后门抄近路应该来得及。” 见纪津禾还想拒绝，他立刻苦口婆心地劝道：“大小姐散财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一千块也是钱，你得兼职多久才能赚到，不拿白不拿。” “再说当群演起哄能花多少时间，你要是不喜欢就站在外围打酱油，我和陈芨去冲锋陷阵，回头我那份红包也给你。” 六年的朋友不是白当的，都知道纪津禾吃软不吃硬，被他一顿唠唠叨叨最后肯定会答应。 两人像往常那样一起走下楼，空荡的楼道里出现最多的就是楚明野的声音，纪津禾偶尔回应两句，冷冷清清。 张桥站在楼梯口若有所思地望向他们的背影。 很有意思。 这一年他观察过很多次。 只要纪津禾在旁边，楚明野的头和肩永远会下意识朝她的方向倾斜。 陈芨在的时候也不例外。 但这些只有站在旁观者的视角才能发现。 真的只想做朋友吗？张桥笑了笑，转身走进教室。 — 面试很顺利。 纪津禾各方面都很出色，长得好看又懂礼貌的学生在哪儿都受欢迎。面试的年轻男老师看到她的瞬间笑脸都羞涩了，走时问她要了微信，说过几天再通知她来试讲。 转身发现楚明野就坐在对面的石墩上，一手一杯果茶，腿心放着一袋新鲜出炉的面包朝她笑。 盛夏的蝉鸣聒噪得人心浮躁，果茶很冰，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慢慢走回学校后门。 时间卡得刚刚好，离后门还有十米的时候，高一的放学铃急促响起。 这里紧挨着高一的教学楼，叮铃铃的老式铃音骤然放出，激得人心下意识一跳。 楚明野玩笑开得正上头，嘴边还带着笑，没被铃声吓到，反倒被门后突然蹿出来的男生吓住了。 “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伴随火气冲天的抱怨，铁门被毫不客气踹开。 “咣当——”的重响后，一张清秀漂亮的脸从锈迹斑斑的门后探出，脸色很难看。 不光是楚明野，路过的行人都齐刷刷看向他，他毫无察觉，或者干脆就是不在意，单手把书包甩在肩上，朝电话那端不断输出：“她有病就去治！谁表白用白蜡烛，还挂横幅，不然干脆再买几个花圈找人给我哭丧好了！” 黑白的校服齐齐整整穿在身上，皮肤在阳光下很白，白到耀眼，漂亮的脸蛋足以让人忽略掉他炸毛般的坏情绪，不自觉带上滤镜去欣赏。 时间的流速骤减，所有的静止中，只有他带着超脱盛夏的鲜明，注意力全在和通话另一端的人抱怨上，埋头就要逃跑。 看到他朝自己的方向冲来，楚明野下意识朝一边躲闪，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 横冲直撞的盛夏，一头栽进了他身后的纪津禾怀里。 “砰——”一声，猝不及防。 手机掉落在地上。 摔出几米远。 “没事吧！”最先开口的是楚明野。 磕到额头的omega吃痛地用手捂住，却是头也不抬，没礼貌的连句对不起都没有，反而和通话另一端说有人眼瞎撞到自己了，急匆匆朝右侧的路牙走。 身体带起一阵旋风，急速扫过她被炎热闷到汗湿的脖颈，很清很凉。 纪津禾弯腰捡起手机，朝他的方向看去，依稀只能看见一道清瘦的身影，在成排的树下越来越小。 鼻间还残留着一丝香气。 形容不出来的味道。 很好闻。 “搞什么？”楚明野皱眉，“到底是谁眼瞎。” 他看向纪津禾：“怎么样？手机没事吧？” “没事，”纪津禾收回视线，淡声说，“我先回家了。” 说完她把手机揣回口袋，朝相反的方向走。 “回家？”楚明野跟过去，“不去cao场看表白了？” 纪津禾停下脚步，回头望一眼宋堇宁离开的方向，人早就消失，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孟熙要表白的是他吗？”她问，“人已经跑了，表白应该没办法继续吧。” 也是，楚明野才想起来这茬。 “算了，”他摆摆手，然后勾住她的肩好奇道，“这回看清楚了吗，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漂亮？和以前见过的那些omega都不一样对吧。” 可刚问完就对上纪津禾茫然的视线，他笑容一僵，随即不可思议道：“你不会还没看清吧？” “他这次可是直接撞进你怀里了！？你是眼瞎还是心盲？” 纪津禾对他的激动反应视若无睹，也对他口中漂亮但脾气差的omega丝毫不感兴趣，再漂亮都跟她没关系，根本不妨碍几天后把这件事和他的名字忘得干干净净。 是了，忘记这位好学生有人格障碍了，精神世界一片空白，注定要孤独终老的。 楚明野叹气，最后拍拍她的肩让她先走，他要去cao场凑热闹，其他人估计还不知道宋堇宁已经从后门跑了。 想想就搞笑。 但离开的脚步走走又停下，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叫住纪津禾。 “对了，静声哥是不是从研究院回来了？”他问，“你帮我向他问好，改天我再去看他。” 原本轻松的氛围因为这句话霎时坠入诡异的安静。 “怎么了？”见她不说话，楚明野有些奇怪。 而纪津禾穿过人群的缝隙和他对视，眼底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停顿很久才说： “陈芨没告诉你吗？” “他一直在躲我，我们有半年没说过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