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粉红黎明

    挂了电话，陆泉立即确认发来的酒吧地址，复制粘贴到地图app上搜索，不算近。

    “我担心萧戚，”她看向乔冉，“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当然！”他怎么可能放心陆泉一个人去酒吧，顾不上心里难受，他及时拉住转身要走的陆泉，指指身上的校服，“等等，我们就这么去吗？”

    陆泉顾不上其他，直接脱下校服外套扔到椅子上，“先这样吧，回来再拿，起码没那么显眼。别忘了证件。”

    “哦、好。”乔冉也脱掉自己的，拎着包跟上她往外跑。到了楼下，他拿出手机搜索地铁路线，陆泉已经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去粉红黎明，麻烦快一点。”

    傍晚时间，夜生活正要开始。

    逐渐降临的黄昏中，霓虹灯牌接连亮起，交映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上。让热闹化为色彩占据人们的视线。

    粉黄交加的镂空店牌也在其中闪闪发亮，下面穿着性感清凉的男男女女来来往往。

    来到酒吧前，对上堵门而立的高大保安，两名高中生这才后知后觉地有些瑟缩。

    避开靓丽的人潮，陆泉拉着乔冉站到一边，回拨萧戚。电话很快挂断，一条短信跟着跳出来：「里面吵。你到了吗，等我一下，我出来接你。我黑背心，牛仔裤。你呢。」

    陆泉回信：「刚到。我和朋友穿着校服，在大门右边。」

    生平第一次来酒吧，陆泉却没了四处打量的心情，焦急地等待。

    “嘿！这边。”终于，一道声音从斜对面传来。

    今天是周五，酒吧门口越来越热闹。两人循声看去，好不容易分辨出努力逆着人流走出来的少年，他挥挥手上萧戚的手机。

    三人顺利汇合。

    “萧戚呢？”陆泉径直问到。

    少年看着她愣了愣，又扫过她和乔冉身上的校服，确认道：“陆——泉，是吧？别急，我们先进去。”

    “有证件的话，校服应该没事吧……”他担心地皱起浓眉，招招手示意两人跟上。三人重新排起队。

    在一群打扮时髦的都市男女中，两人的校服果然异常扎眼，时不时引来好奇八卦的打量。乔冉对此十分尴尬不适，半低着头，极度后悔没有戴帽子来。

    而陆泉态度坦然，好像对备受关注这件事早已习以为常。只顾着暗藏警惕地打量站在前面的男生。他正忙着给谁发消息，一头硬质凌乱的头发用黑色发箍一股脑别住，明亮地展露出挺拔帅气的五官。

    个高腿长，手臂完整地探出黑色背心，肌rou弹性结实。

    “如果我们进不去，可能要麻烦你把萧戚背出来。”向前走动间，陆泉适时开口。

    “嗯？”少年乍然抬眼，眼睛睁圆了一瞬，睫毛绽开，洁净而毫无隐藏，和萧戚像极了，“哦，没问题，这简单。对了，萧戚手机给你。”

    陆泉接过，还想再问，保安已经到了跟前。

    男孩笑着递去证件，“又见面啦，出来接人的。”

    陆泉见状，也跟着翻钱包。保安扫过两人后，却直接挥了挥手放人。顺利得三人都有些惊讶。陆泉不由多盯了保安几眼，不想，保安竟微微向她点头示意。

    陆泉若有所思，摸了摸衬衫口袋上的校徽绣文。

    不等她细想，下一秒，她的耳膜就被动感的音乐攻占了。

    就像爱丽丝猛地坠入奇境，世界变幻变暗，平凡的地面突然形成墨绿的六边形瓷砖，将要无限铺展而去。各色灯光在神秘中跳跃融合，不断反射。

    陆泉艰难地定了定神，努力跟上前方忽隐忽现的陌生少年，才没有迷失在由移动人体构成的迷宫中。

    上了二楼，音乐稍稍沉下去，视野里多出许多包厢，由半透明的有色玻璃构成，里面闪动着朦胧人影，暧昧却意外有格调。

    两人跟着男孩走近一间橙色玻璃包厢，没想到，里面两条弧形沙发上各坐着一队人，泾渭分明气氛紧张，正针锋相对着。

    陆泉来不及诧异这个场面，一眼看到萧戚。她枕在一个女人肩上，满脸通红。

    她连忙走进去一点，伸手摇摇她，“萧戚、萧戚？”

    被枕着的女人抬头瞧她，温和解释道：“别担心，她现在睡着了。”

    “萧戚根本不会喝酒，怎么会这样？”陆泉还是忍不住焦急。

    “哼！还不是有卑鄙小人！”女人右边还坐了两个人，说话的是个平头年轻男人。他叉起手向对面的人讽刺出声。

    而对面四个奇形怪状、啊不，奇装异服的人，实在是想忽视都难。个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发型激烈，铆钉背心全副武装，豪猪开会似的。

    坐在外围的刺头红发男切了一声，“是她自己逞能好吧！有谁逼她了！”

    “还吵，也不嫌累。”中间的金发眼线黑唇男冷艳呵斥道。

    陆泉实在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红发男瘪下嘴噤声，视线对上陆泉，不由吹了声口哨，“小meimei真俊。”说着起身要来摸人，被站在一旁的乔冉率先抓住手腕甩开，冷脸警告道：“别碰她！”

    “哦吼，男朋友。”红发男笑嘻嘻地收回手。

    人一多，包厢顿时变得拥挤，引路的男孩站在乔冉身边拧了拧眉，俯身对女人说道：“队长，他们是萧戚朋友，让他们先带萧戚回去吧。”

    女人点点头。只是几人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红发男忽然叫起来：“等等等等，你们先别忙，经理过来了！”

    陆泉和乔冉疑惑地对视一眼，决定先坐下看看情况。男孩也坐到最外面，见两人还在状况外，及时想起来解释：“是这样，我们在争取粉红黎明的驻唱资格，这是我们的竞争对手。”

    红发男立即朝陆泉咧开嘴吐出舌头，露出一颗亮闪闪的舌钉。随即被他身边的粉发女一巴掌拍上后脑勺，“少发点sao！”

    离得太近，男孩也不能装没听见，尴尬地捏了捏耳垂，争分夺秒地朝两人伸出手，“差点忘了自我介绍，殷赫，我和萧戚一样，也高三了。”

    陆泉、乔冉分别握住他的一只手摇了摇。

    “陆泉。”

    “乔冉。”

    少年人的友谊本来简单，殷赫性格热情，相处起来没有距离感，他继续快速介绍道：“这边依次是我们的队长韩沐，吉他手曹骁，鼓手文力秦。”

    他本想多说点，经理恰好来了。来人是个油光水滑的中年男人，面容白净看不太出年龄。他穿着紫色衬衫，黑色修身长裤，恰到好处的轻佻和成熟。

    “让你们久等了。”他灵巧地站到橙色包厢前，笑着朝两队人打招呼。

    红发男此时明显礼貌多了，“经理好经理好，我们一点也不急，有的是耐心。”

    经理笑眯眯的，忽然，他话头一转，“诶呀，这是哪里来的小美女小帅哥呀。”

    他从口袋里摸出两张名片，向两人伸过去，“第一次来我的店吧，还玩的开心吗？”

    在众人有些意外的视线中，陆泉接过名片，墨绿色的硬纸上印着粉金的店名，下面则是经理的名字——姜弗朗。

    “马上要谈些店内事，两位是——”姜弗朗笑着停顿。

    殷赫连忙解释：“他们是我们的朋友，一会儿就走了，应该没关系吧？”

    “明白了，那就不算什么外人，”他利落答到，转向韩沐：“大家时间宝贵，我就有话直说了。你们的曲子我个人很喜欢，稍微偏抒情了点。”

    此话一出，杀马特们rou眼可见地开心起来。

    然而，他话锋一转：“也恰好是我需要的。”

    这下轮到韩沐他们惊讶了，殷赫也难以置信地抬头。很多酒吧根本看不上他们这样的学生乐队，今天纯粹是来碰运气长经验，没想到竟然成功了！

    姜弗朗像是被他们惊讶的表情逗笑，“现在的午夜场正需要抒情曲来收尾。时间可能偏晚，但每周只要两三次，和另一个乐队排班轮换，你们还能接受吗？”

    “耶！”队员们不管不顾先是一阵举臂欢呼！陆泉和乔冉被他们的开心感染，不由跟着一起笑。

    队长韩沐最先冷静下来，迫不及待地答道：“完全没问题。”

    “好的，你们找个代表和我去办公室谈一谈时间，看一下合同。”

    队员们目送韩沐跟着经理离开，随即又爆发出一阵欢呼！殷赫喜不自胜地隔着两人起身和队友击掌，胸口的项链滑出来掉进陆泉头发里。

    “啊、”殷赫下意识伸手去拉。

    陆泉转过来，询问地抬眼看向他。

    他手下一顿，随即笑着说：“吊坠勾住你头发了。”

    乔冉夹在中间，上火地看着两人互动，也伸手，“赶紧拿出来吧。”

    殷赫瞧见他吃醋的样子，心下忍笑，“抱歉抱歉。”拿出项链后，回身坐好。

    对面的杀马特组大叹几声，垂头丧气地排队走了。

    本来准备各回各家的队员们趁机借着等韩沐的理由，点了几杯酒开始庆祝签约成功。而不能喝酒的三名高中生索性带上早就醉昏了的那个，挪到对面沙发聊天。

    殷赫挑起浓眉，满眼洋溢着自豪，“这还是我们第一次签约成功。”

    乔冉问道：“失败了很多次吗？”

    “当然，我们乐队本来成立还没两年，又都是学生，没什么人愿意签我们。”他回过神来，“不好意思，把你们急匆匆喊来，结果拉你们一起庆祝。是不是打扰你们约会啦？那、你们干脆在这里约会怎么样？”

    他努起嘴唇指了指坐在那头的陆泉。

    韩沐走后，陆泉让萧戚靠在自己身上，正兴致勃勃地透过包厢望着楼下。一楼中央是巨大的六边形舞池，正挤着激烈舞动的人群。

    殷赫注意到乔冉纠结的脸色，“怎么了？吵架啦？”

    “我、”

    “懂了，你不去我去。”殷赫猛地起身，下一秒，被乔冉用力拽回，“不行！”

    逗人成功的殷赫开怀大笑，他本来嗓音好听，明朗又帅气，当即吸引了几位路过的jiejie来搭讪。

    “哈哈对不起了，jiejie们，明天我还要上学呢。”他依然扬起灿烂的笑。

    “就是，我们殷赫周末还要补考呢！”对面的队友立即起哄。

    “啊！说了不准再提的！”黑历史被爆，他跳过去捂他们的嘴，包厢里一时间吵闹又欢乐。

    乔冉好像也因此从某种束缚中暂时获得解放，动感的音乐一下下给他打气，“陆泉，我们去跳舞吧。”

    陆泉看了眼肆意快乐的舞池，各种的新鲜新奇让她期待而心动，“我不放心萧戚。”

    殷赫大剌剌地回来了，往弹性十足的沙发里一纵，让乔冉陆泉都跟着弹起来一下。

    “哈哈，你们想跳舞就去嘛，不差这一会儿，萧戚的话，我保证会好好看着。”他朝乔冉眨眨眼睛。

    乔冉抿了抿嘴唇，再次鼓起勇气，“我们去吧，陆泉，难得来一次。”

    激情的音乐，热烈的氛围，逐渐鼓噪的心，陆泉不再犹豫，肯定地点头。两人结伴离开座位，走向楼下的六角舞池。

    酒吧的舞池和校园的舞会完全不同。不在乎规则不在乎体态，是完全释放的身体律动！一开始两人还有些拘谨紧张，随着动感音乐入侵大脑，身边的人都在尽情摆动，两人也逐渐被感染般放开，对面摇晃起身体，笑声融进音乐。到了最后，相互胡乱抓着手臂，完全变成孩子，忘记了一切只知道乱蹦乱跳。

    乔冉可爱的脸染上红晕，水润的眼睛发亮，借着兴奋凑近她的耳朵喊道：“下次，我们再来这里玩！好吗！”

    陆泉也纵情地点头，“好——！”

    对第一次来酒吧的人，浸泡在过量的音乐中很容易疲劳。一曲结束后，两人都开始有些头疼，好在被兴奋压制，继续说说笑笑地上楼，朝包厢走去。

    只是刚走近，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凭空出现在视野里，让两人双双愣住。

    弧形沙发上，林松潜坐在了刚刚陆泉的位置。亮橘色的光侵染在他清俊沉静的侧脸，然后又寸寸覆盖住他转过来的眼睛。

    司机一身黑色西装沉默地站在他身后。

    殷赫坐在旁边，浓眉大眼眨巴眨巴地迎向两人，万分疑惑，又一副看好戏不嫌事大的样子。只有萧戚两耳不闻身边事，靠着臂托继续呼呼大睡。

    *

    与此同时，粉红黎明的VIP三楼，一扇沉重的黑色金属门紧闭着。

    屋内各色真皮卡座错落分布，乱中有序，时而烟雾从中升腾，跟着顶部的彩灯缓慢变成混沌的半透明状，萦绕不止。让其间此起彼伏的谈话嬉笑如同雾中低语，人的相貌也因满室变幻的色彩而变得陌生难辨。

    “现在这种情形，他哪有那个胆量。这周末我来解决。”

    暗室的一角里，斜倚着沙发的少年身形高大，嗓音成熟，好像因这件事过于微不足道，而毫不遮掩地显出傲慢慵懒的态度来。

    “那最好了。”对面的人答到。

    少年侧头轻笑，“周二晚上就麻烦你了，我喜欢热闹点。”

    对面的人扬了扬手中的玻璃杯。

    这时，一个娃娃脸男孩从后面扑上沙发，一点不顾少年鲜明的不快，拿着手机横到他眼前，惊喜道：“看，这不是林松潜和他的小宠物吗，他们怎么也在这儿？好巧啊，哈哈，要不要叫他们上来一起玩玩？”

    对面人举杯的动作不易察觉地顿了顿。

    “别在这发疯。”高大少年微眯的眼睛被屏幕染亮，似乎变成了半透明的冷硬琥珀色，听不出情绪，“可不是巧了，竟然还有我的新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