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大褂

    谣言这种东西，自他人口中而出，谁先听进去谁就输了。杜烁一如既往办公，而秦董一周多未见人。

    话说杜建刚对此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溪乐向杜烁再三求证，得知董事长竟真从未找过他，便有些着急。“要不我们主动去跟他解释一下吧？”

    杜烁揽过她，放倒在怀里，让她稳坐在自己腿上，牢牢箍住，然后才正色道“听我的，别去。真的”。他严肃郑重，没有半分玩笑余地。

    溪乐自然不会去了。她察言观色，最能明白他的心意，感知到他铁一般坚定的决心，便断了念头。更何况公事上，她一向听他的意见。秦唐大厦是一处杀人不见血的战场，而她只是个外行。

    即便如此，仍旧有几分放不下，不为着主席的身份，而是冲着父亲的角色。怎么说也该给唯一存活的家人一个交代。她犹犹豫豫将自己的担忧问出口，“这样不管你爸真的行吗？”

    “放心，没什么不行的。天塌下来有我在，你还是先想想一周年要什么礼物吧！”说着将她搂得更紧。

    听他这么一提，她才恍然记起，两人在一起快一周年了。也是去年这时节，他们稍稍鼓起勇气，各自向前颤颤巍巍迈了一小步，然后不知不觉间便是一场春夏轮转，好似时针才走过一圈而已！

    她能要什么？！她很感恩现在拥有的一切，从不敢想象的幸福。她很知足，只要别失去就行。

    这天她在客厅织毛线，腿随意搭在宽大松软的沙发上，腰背顺着往后靠，缓缓捋线，慢慢构思，他就在旁边办公，好不惬意。

    她手下的东西明明廉价寻常，也不上档次，他手底的方案可是涉及百十人饭碗，利润产出千万，然而他却总眼馋她更舒适、更安逸！所以忍不住与她搭话，想打破这宁静，干扰她注意力，让她为自己分心，“这是在干什么？”

    “嗯？”溪乐冷不丁抬头，很意外他竟会对自己手头这事感兴趣，于是认真答道，“上次的线还剩了些，给大黑试着做件大褂，尺寸可不能错”。

    杜烁听完老大不爽，狗而已！竟然和自己用同样的东西同样的待遇，他情人节也只是条围巾，狗又是为着什么？

    转身继续处理工作上的事，这下更烦乱了——之前还能看进去几页，现在是一点儿也不行。越看越觉得那些字在飘，什么精心策划的方案，也不过是小儿过家家，废话连篇，毫无意义。因此甚是躁动，各种小动作不停，就是坐不住。

    溪乐本在全神贯注勾针，感受到他的坐立难安，便关心问询“怎么了？没事吧？”以素日对他的了解，再补充一句，“是不是烟瘾犯了？”

    她这么一说，他还真想来一根，呵。其实心底暗自埋怨着，“你还知道关心我？”只是这心思不好意思说出来，索性闭嘴不言语。

    溪乐纳闷，他这反应着实奇怪，相当反常，因此更关切了。坐过去，紧紧挨着他，挽上他胳膊，握上他手掌。“怎么了？是不是还在想那些人造谣？”或者，不满父亲的冷漠？

    他依旧不说话，现在不便张嘴解释。

    溪乐自顾自地安慰，“别管他们怎么说，那些人什么都不明白，很快就忘了，别人的看法根本不重要”。

    他仍旧不说话，这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溪乐见他还是不理睬没反应，以为戳中他心事了。一边回忆思索着，一边自言自语，“其实我觉得，秦靓和她儿子这样收场很正常。命中注定一样，因果轮回，本该如此。杜秦燿被宠坏了，也被管怕了，把无法无天当自由自在，最后……也算报应不爽吧。至于秦靓，她太爱儿子了，把一切都压注在他身上，跟着去了也不奇怪”。说完垂头敛眸若有所思，又很突兀补充一句，“是爱杀了她……他们？”

    她整个人沉浸在秦靓母子的命运中，理智又有些伤感，平静又有些无奈。杜烁也是直发愣，早从大黑的事中出来，直勾勾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回过神来拉起她，“说这些干什么，我们去浇花吧”。

    秦正雄消停了一周，职场也跟着顺心了，集团诸事顺遂，运作如常。他打算带溪乐出去玩一圈，圆她一个梦。因为有次她读川端康成居然就哭了，红着眼可怜兮兮趴在他身上。他担心坏了，忙抱着她后背，问怎么回事？是被人欺负了吗？她依旧啜泣不止，泪珠滚滚直流，伏在他肩上哑着嗓子摇头。直过了好一会儿，才稍微制止住哭声，哽咽着、喑哑着回“这书太感人了”。

    他悬起的心放下，又好一阵哭笑不得。想起她一边抽泣一边感叹“樱花和雪好美”的模样，便骨软筋酥——梨花一枝春带雨，眸盈秋水垂珍珠，可怜可爱。幸好是自己的人，不然真忍不住起邪念，上前欺负一把。

    去日本的旅行很好安排，他只是特意问她要了身份证件。溪乐没多想，以往所有出行都是他cao持，连护照也是王星帮办的，所以没有丝毫起疑。而杜烁这回专门要这个，自然是别有用途。他的周年礼物有眉目了，只是不好送，因笃定她不愿收，所以事先要瞒一下。幸好她没多问。

    春天已在路上。大地越来越温暖，催发了许多新芽。池畔古老柳树垂下的万千丝绦开始冒出绿意，到处都是深浅不一、各型各样的生机，千姿百态，赏心悦目洗过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