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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阿烁小溪见到庆叔，情难自已，格外亲切，好久没见一个家里人了！庆叔也是，连日来为他们提心吊胆、失魂落魄的，茶饭不思，没睡过一个好觉。如今定要亲自摸到真人，确认平安无事后，才能把心放回肚子里。

    溪乐和庆叔情绪一上来，都相当激动，喜极而泣，俩人又坐下拉着手，说了好一会儿话，宛如亲父女一般。杜烁无奈在一旁笑着作陪，等两人唠完再动身。

    话说尽管南山家里无人，杜建刚却可以自由出入这儿的监控安保系统，他让司机等人先回去，自己准备和儿子好好待会儿。

    这房子，他一共只来过三次，好在一次比一次进得深。第一次是阿烁刚回国，为他接风洗尘时独自在外面观望；第二次是阿烁生日，他带着礼物步入内堂，大家欢声笑语好不热闹；这一次，他直接进了正门在里头等，还没从好好参观过儿子儿媳的家。

    他在一楼随意转悠，好奇打量这里的陈设：沙发上阿烁齐整平顺的衣服、书桌上小溪东倒西歪的纸笔；儿子随手带回的集团文件和小溪四处摆放的鲜花绿植……真好，真好。

    看样子这层就是客餐厅了，那边应该是厨房和保姆间。这儿的布置居然和老宅相差无几，只是面积等比例放大，布局大同小异。他见阿烁他们还没回来，便打算进那个室内转转。按说保姆间没什么可看的，可他就是鬼使神差被吸引，仿佛那还蜗居着李妈和溪乐两个人。

    虽说这儿的保姆房比老宅大，但设计仍然仅容纳一人，若再次强行塞入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恐怕也满满当当，照样紧凑。看样子已经是现今的保姆的歇脚处了，随地搁着一些私人物品和清洁工具，的确没什么好看的。是他老了，老爱想些从前的事。

    正转身准备出去时，忽然瞥见角落处静静倚着一个棕色真皮行李箱，一看就造价不菲，与这里其他廉价物品和简陋装潢很不相配。

    这是阿烁的行李箱，他认得。上面有几句英文，他三年前从国外回来时就带着。如今停在这里，应该是上次出差回来，随手放的吧。

    细想想，他好像没怎么关心过儿子的私生活，连他何时回来不清楚、何时出发也不知道。不禁感到惭愧，惭愧又驱使他上前查看，仿佛“看过就算关心过、陪伴过、参与过他的生活”。

    拎起来，很轻，里面应该没什么物品。打开一看，果然空无一物，已经收拾过了。

    就在他准备合上箱子收起之际，忽然眼尖，发现里面折层处有一点小线头，小到不拿着放大镜都看不见。谁让此刻没人像他这么闲，闲到这么细致观察一个“日常视而不见、只有需要时才会想起”的匆匆赶路工具。

    这线头的存在很不合理，因为这是知名奢侈品牌高级订做的，材质上乘，处处做工精致，讲究细节，不会允许有这么粗心的失误。而它切口平整，像被人为划过似的，于是他一边好奇查看那处裂痕，一边想着“阿烁该换个新的了”。

    他颇为小心去摸那凸起的线头，哪知竟大有玄机！稍微一拉，口子就开了，宽到可以伸进一只手去，原来里面还大有空间。怎会烂成这样？

    慢着！再往进探，碰到底部，居然还有个东西！薄薄一片，几乎和夹层融为一体，藏得这么深！一般根本注意不到。他用巧劲缓缓抽出，一看，是张照片。

    ——一张阿烁和一个女人的合照。床照。

    他仔细打量这照片，由于长期不见天日，些微有些发黄。

    画面上，杜烁头发不像现在这么短，上身赤裸着，依稀能见胳膊上有不太雅观的纹身（这不奇怪，正是他学生时期的样子）。只见他正在一张大床上熟睡，睡得很深很沉，连被拍了也没反应。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个特别抗拒拍照的，从没有生活照流出。要是醒着，绝不会容许这种偷拍。

    而另一边那个女人不是溪乐，是个浅发棕色瞳孔的外国女人。她手拿相机对着自己，笑得很开心，满脸春风荡漾，快要溢出画框来。

    她脸上有些雀斑，几乎没有眉毛，长相平平无奇，在西方审美中过于苍白、不够健康，即使在黄种人眼中，也不够美丽。她同样赤裸着上身，几乎快要露出隐私。胳膊上也有纹身，和阿烁那个形状相同，位置也对称。俩人一对情侣无疑。

    等等，这女人，好像有点眼熟……在哪见过？

    再细看她，五官虽立体，但在国外并不出众，若放在国内……国内！

    在国内见过她？！

    他一生遇到的白人女很多，但很少对哪个有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想想，再想想，把人立起来看，把片段都整合起来，在全部记忆中搜寻。虽然背景、光线、色调、轮廓、景深、分辨度不同，但若给她换一个全身的姿势、更常规的穿着、更严肃甚至惊吓的表情的话，那就是……

    就是那个场景下的人！

    他永远都忘不了，他小儿子死时的场景！

    阿燿是自杀去世的，一头冲进大马路，撞上高速行驶的车流，当场毙命，血流不止，差点被碾成一坨rou泥。旁边的人惊恐至极，纷纷尖叫嘶喊着躲避，还有人被溅了一身血。警察将监控拍到的画面给他看，那场景烧成灰也记得——

    当时右边有几个外国人，两个是穿着清凉的女生，一身精致名牌，打扮得时髦前卫，花枝招展，却惊慌失措捂着嘴往后退。其中一个退到边缘、快要出框的，不就是今天这人吗？

    把场景更改，把衣裳脱下，把恐惧抹除，再把笑意挂在脸上，再换上枕边人，岂不正是！

    她是阿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