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补偿【一觉醒来你终于对我有…】

    洛薇薇下楼时，穿的已经不是睡在他床上的那套衣服。她用一枚小小的珍珠发夹将刘海别在头顶，剩下的长发分了两股垂在胸前，发尾带着几弯自然的弧度。

    沈弗又喝了一口咖啡，不着痕迹地看着她走近，慢慢将面前这张脸和高中、晚宴、昨天的脸重叠起来，终于悄然打破心中那镜面一样的隔阂，平整冰冷的记忆碎片被收拢在一起，将她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丰富的人，在他秩序井然的黑白世界里额外记住了。

    洛薇薇绕过沈弗走到对面座位，拿起杯子就喝，一边含糊着：“起这么早？也不叫我……”

    下一秒声音消失在杯口后，洛薇薇的五官都有点扭曲：“嗯？”

    完全在沈弗的意料内。他这时才开口：“你那份在我这里。”

    洛薇薇端着那杯咖啡嫌弃地绕回来，放到他面前：“我才不和你换，苦得受不了，”她语气不善，“我要吃甜的。”

    这时沈弗偏过头，脑袋凑近，几乎要碰到她。洛薇薇被吓了一跳，后退半步，杯底碰撞到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你，你干嘛？”

    沈弗重新坐正。他只闻到一股浮于表面的花果甜香，柑橘调——是普通的香水味。

    他抬眼看她：“作为补偿，你想吃什么？”

    “补偿？”洛薇薇眼睛一亮，顺着他的话想了想，试探着问，“能出门吗？但我不想一个人……你陪我出去吃。”

    沈弗点了下头：“可以。”

    “真的假的？”洛薇薇简直惊喜，又往前一大步两手抓住他的胳膊，“那现在就走！”

    沈弗没有试图挣脱：“真的。去换衣服吧。”

    语气几乎称得上温和。

    刚才等她下楼的过程中，沈弗就安静地望着窗外阳光，想起昨天早上她抱怨说无聊到要发霉的样子。

    记忆对于他而言，是时隔很久也可以精准调取的客观存在，他一向以上帝视角冷眼旁观，理性分析。

    但这次却莫名笼罩了一层滤镜，她的声音表情都生动，是几乎陌生的“回忆”模式。

    沈弗认为自己也算是有求于人，询问气味来源之前，让她不无聊也是一项合情合理的主要任务。

    洛薇薇三步并作两步奔上楼梯，沈弗用餐巾擦了擦手，才慢悠悠站起身跟上去，走到二楼先拐向了东侧。

    他走进洛薇薇的房间，那股气味又轻飘飘地荡过来，很幽微，快要消失了一样。沈弗手肘一靠，将门从身后关上。

    洛薇薇从衣柜前扭头，难掩惊讶地看他。

    沈弗眸色无波和她对视：“只能你进我房间？”

    “……没有，不是。”洛薇薇咽下没说出口的问句，然后指了一下窗，尝试解释，“我昨晚被烟花吵醒了，睡不着。”

    沈弗维持着正常幅度的呼吸，走到她梳妆桌前，满桌高矮胖瘦形状各异的瓶瓶罐罐。

    他随手拿起桌子最外侧的香氛精油小瓶子，在指尖把玩两下又放回去，问她：“你昨晚用的是什么？”

    一头雾水。洛薇薇不习惯这种状态，于是故意笑着问：“沈弗，一觉醒来你终于对我有兴趣啦？”

    沈弗淡淡地认下：“嗯。”

    他又问一遍：“进我房间之前，你用过哪个？”

    洛薇薇有点噎住，只好阖上衣柜门，走到他身边。她挑出昨晚用的水、精华和面霜，老实地说：“这三个。”

    修长的手指拧开盖子，沈弗垂着眼，一个一个拿着凑近鼻尖，然后下了结论：“都不是。”

    洛薇薇问：“不是什么？怎么了？”

    “你身上，有一种味道。”他又一个一个将盖子拧回去。

    她闻言抬起手嗅了嗅手腕，然后拎起一只扁扁的方形瓶：“今天我用的是这个，好闻吧？”

    沈弗接过来看了眼，心想，今早用的可以首先淘汰。

    “昨晚还有吗？”他将瓶子放回原位，抬眸问。

    洛薇薇茫然：“昨晚？我没用香水呀，也没用别的了。”

    不管是香水还是各种磨砂膏身体乳，洛薇薇都喜欢白天起床后使用，睡前洗完澡一般只会做做脸上的基础护肤。很多年前有位时尚的师姐告诉过她，晚上要保持轻盈的状态入睡。

    “到底什么味道啊？找它做什么？……你喜欢还是不喜欢？要不你描述一下，我再想想……”

    沈弗定定地注视着她，直到把洛薇薇看得有点不自在起来，她只好捧住脸降温，靠着本能信口胡诌：“……沈弗，你像要亲我一样。”

    “…………”沈弗眼睫一动，偏开头。他率先迈步，握住门把手：“我也去换衣服。”

    还是先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