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暴力

    1.

    陈女士因为家暴诉讼离婚，带走了两个女儿当中年龄更小的那一个，尽管分到了财产，但常年家庭主妇的生活让她丧失了劳动力。她没选择回到娘俩，而是凭借自己尚好的容颜，成为一个情妇。

    虽说是情妇但她每个月也只是拿到几千块钱的生活费，在这笔出卖色相的交易中她得到的最大的好处，是情夫提供了一套免费的住房以及承诺供养小女儿到大学结束前的学费，这笔交易很划算。

    大女儿淇淇生活在父亲的重组家庭中，后妈生下了一个弟弟，弟弟还没满月父亲就以弟弟的名义购买了一个房子，出钱的是爷爷奶奶——在这个家，父亲挣的钱都以合理的方式转移到了爷爷奶奶名下。重组家庭非常恩爱，后妈和弟弟搬进了新家，老家成了一个空巢。

    当初父母离婚的时候，淇淇得到这个空巢的不动产权，但之所以能顺利拿到，还是因为母亲威胁说自己保存了家暴的证据，逼迫爷爷奶奶做出让步，自那以后淇淇就成了家里的异物，如鲠在喉。

    2.

    在她读高二的一个晚上，父亲喝醉酒回了家，对她大打出手，还掐着她脖子怒骂“去死”“我要杀了你”之类的话，这种事情之前经常发生，淇淇冷陌看着。

    她冷陌得仿佛正在被伤害的不是她而是其他人。

    但这次不太一样，酗酒的父亲似乎把她误当做了陈女士，凶残地扒下她的内裤，淇淇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就放弃反抗，她设想过自己最坏的结局是被掐死，强jian算得上是其中比较好的结果。

    整件事过程中唯一的好消息可能是那晚上父亲闯进门家暴的时候她隔着内裤在自慰，被强jian的时候足够润滑，但又或许，正因为她近乎赤身裸体才引起了父亲的兽欲。初次性体验的过程很糟糕，床上到处都是血，第二天淇淇照常上学，回到家发现自己的床被搬走了。

    父亲消失一个礼拜后回来，抱着淇淇痛哭说“爸爸再也不打你了，以后都对你好”。

    “给我钱”，淇淇冷陌回答，她不相信这些话。

    3.

    警察联系陈女士的时候她还以为情夫犯错事了。

    直到警察和她说自己那个正在上大四的女儿淇淇失踪之后，她猛然记起前段时间淇淇说“想出国留学”的事情，且视财如命的前夫居然离奇支持了这个请求。

    于是她合盘托出自己前夫有家暴历史的事实，还说出让自己起疑心的事项，这些关键信息让警方调整了侦查案件的方向。

    案件上报后，警方成功调阅了淇淇的聊天软件聊天记录，她“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内容记录了总数超过三百次的被生父强jian的日记，以及最后一篇，父亲要求她考公考研、放弃出国留学幻想。

    日记中淇淇提到自己已经决定和自己的命运妥协，决定到其他城市生活，找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让生活回归正常轨道。

    4.

    警方找到了淇淇一部分尸体，在一处人工养殖鱼塘，投放饵料会被鱼群快速消化，但多多少少还会有少量的人体组织残留——准确的说，在投放饵料的船上发现了微量的、淇淇的血迹，抽光池塘对所有沼泽土进行艰难的筛选后找到人类骨骼碎屑，并确定了尸体身份。

    淇淇的爷爷自首，承认自己杀害孙女，淇淇的父亲只是为了包庇，进行了碎尸抛尸。

    淇淇父亲只承认了碎尸、抛尸、包庇，对强jian和杀人进行否认，警方也没有找到直接证实强jian和杀人的证据，取证困难。

    凶手有足够长的时间密谋、布局和销毁证据，只要嘴硬，死咬不放，其实很难定罪。

    疑罪从无。

    5.

    “我的出生是一个错误，一个离乡人贱的、无知无能的女人，和一个衣冠禽兽的男人，生下来的杂种，我该死，但我不会自杀，我会死，一如我怎样来到这个世界的方式。我很怀念小时候，那时父亲还是父亲，母亲还是母亲，爷爷还是爷爷，奶奶还是奶奶……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活就改变了呢？

    “我恨他们，我恨自己，但我不会自杀，我要好好活着，折磨他们，这样才公平。”

    陈女士面目苍白翻阅着警方提供的日记，她看了几眼实在遭不住罪，放弃继续阅读。

    她求神拜佛，祈求老天爷宽宥自己，她跪在女儿衣冠冢前磕头哭泣，后悔自己没揭露前夫家暴的罪行，而选择利益置换。

    6.

    奶奶到幼儿园门口，她提前两个小时过来，因为媳妇不同意她过来看孙子，她满脸慈爱地摸了摸孙子的脑袋，把做好的甜品递给他，离开。回到家，她把绳套套在了脖子上，脚一踢，椅子倒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都不想知道，她什么都没有了，就连自己的生命也没有了。

    0.

    我不情愿写这个故事，因为这个故事像真的一样，像一个真实能发生的合理的故事。

    它可以构成一部不错的中篇或者长篇小说，但我没意愿谱写细节，我在描述一种病。

    病一开始是病，病久了就是命，无论生理层面还是精神层面，病久了都是苦痛的命。

    或者这样说更通俗易懂：生理上内在的破坏健康是病，精神上内在的破坏健康是鬼。

    我经常和跟我走紧密联系的女人说“不要在别人心里面养鬼”——我是这样警告■女士的，她说没有人会想灌醉我、没有人会想伤害我，后来就被灌醉猥亵。

    你说，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犯罪呢，肯定是因为心里有鬼，所以才要犯罪。

    一切忍耐到最后，你都不知道会把鬼养到多大。

    病很恐怖。

    鬼很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