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如果星星能听见
21.如果星星能听见
下了摩天轮,雪将将停不久,李晋昭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快十点。 他打算把女孩送回家。 “叔叔你等一下!” 女孩不知看到了远处的什么,很是兴奋地跑过去。 李晋昭望向她的方向,不明白她要做什么,漫步过去,发现她突然停在远处一个鲜花店外。 她注意到他的目光,大声叫他叔叔,朝他挥手,“等一下我!” 似乎买好了什么东西,她又转身快步朝他跑来。 他看见她身影一点点放大,嗓音一点点从朦胧变得清晰,他探寻着视线,想说注意安全,可话还没说出口,小丫头瞬间就跌了个没影。 她一整个朝前平摔进雪堆里。 李晋昭心唤不好,步子快了一些,却见她又猛地撑起身来,距离隔得有些远,他看不清她面上的神情,只见她似乎揉了揉额头,伸手将摔在地上的花朵和苹果拿起,拍拍身上的雪,又单手蹦蹦跳跳地朝他挥挥手,“叔叔!我没事儿!” 待她临近身旁,他方看见她的额头上那抹醒目的红色痕迹。 “怎么摔了,疼不疼?” 他温柔地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女孩眼底闪烁晶亮的泪光,开口露出尖利又明恍的虎牙,说:“叔叔,红苹果和白山茶都送给你,祝你圣诞快乐。” “送给我?” 女孩点点头。 “嗯,你不要嫌弃,我现在没有很多钱,买不了很贵的花束和很好的苹果,但未来等着挣钱了,我一定会买很美很美的花和很好吃很好吃的苹果给你。” 他笑了,接过:“谢谢你。” “还有,叔叔,你真的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虽然在摩天轮上时逗他笑了,可女孩还是觉得他心底充斥悲伤,她拉着他的衣角,咬咬嘴唇。 “嗯?” “哎呀,其实你真的很好很好,那个阿姨现在也许只是还没有发现你的好而已,但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发现并且接纳你的。” 李晋昭只是笑笑,没说话。 “或者,要是她一直都不肯接受你,那你就等我长大……” 她羞怯,脸颊蒙上层层红晕。 “你长大……怎么?” “你等我长大,我……我来…我来喜欢……你。” 他闻声,目视她红到滴血的脸,笑着摇摇头。 “我……我没…开玩笑,叔叔,你别笑啊……” 他还是只当玩笑话,表面作安慰状地点点头,说:“行啊。” “那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叔叔你可一定要等我!” 他摸摸她的头发,会心回答:“好,我等你。” 小女孩像摘到了远在天边的星星般开心,突兀又想起什么,眉头一锁,抓住他修长的指:“但……但在那之前,拜托叔叔答应我一件事情……” 她说,语气恳切。 “什么事情?” “请叔叔一定一定不要忘记我……” 他点点头:“好,不忘记。” 没忍住又揉了揉她软软的头发,指尖滑到女孩的脸颊,他眼底充斥少见的柔情,再次开口:“小朋友,也请你好好照顾自己。” 女孩欣喜地笑起来,“那当然了!”绿色圣诞树上五彩的灯泡绽放着闪烁的光芒,投在她白皙又小巧的脸上,她说完便欢愉地朝四周跑去,像一只遨游在雪夜中自由自在的金鱼,“好耶!老师让我们写一件难忘的事!终于也算有着落了!” “跑慢一点,小心再摔了。” 她嘻嘻哈哈地笑着,之后跑进一旁树下丰盛的雪堆里,欢快地躺了下去。 李晋昭将花束和苹果捧在怀里,朝她凑过去,看见她呈一个大字型平躺着,手脚还在上下滑动着。 她额头的碎发被凉风吹起,眼睛和脸颊都透着粉嫩的红润,不知是冻的还是高兴的。 “雪地凉,小心感冒。” 他怕融化后的雪水会打湿她的衣裳,便贴心嘱咐着。 站在女孩身边,他居高地看着她,女孩嘴角勾成月牙的笑,似乎弥补了他心中的某些长久的空缺。 他听见她兴高采烈地说:“叔叔,你看,那里有一颗星星!” “诶,那里也有!那里,那里!” 她指着天上为数不多的四处散落又孤独的星。 他抬眼跟着望过去,雪又开始飘零地下起来,柳絮一般轻白地坠在他纤长浓密的眼睫上,阻挡他的视线,很快又化成晶莹的水珠。 他抬袖揩了揩眼睫,再抬头,发现星星好像真的多起来了。 李晋昭心情逐渐回暖,以前没觉得看星星这么有趣。 “不管了不管了,我要先许个愿。” 她就着躺下的姿势,从包里掏出一枚硬币,双手交握在一起,嘴角一直漾着笑容。 十几秒后,她才慢慢睁开眼睛,“如果星星能够听见的话。” 李晋昭看着她,突然有些走神,他想问,你许的什么愿,可嘴唇刚刚张动,她就做了个嘘的手势,说:“不能说,要虔诚,不然就不灵了。” 这是再小一些的时候,mama糊弄她时教她的。 她赶忙从地上坐起来,“叔叔,那边有一个许愿池,我们去把这个硬币扔进去。” 李晋昭倒没有注意这个游乐场还有许愿池存在,顺着她的指看去,果真有。 她跑在前面,像一只活泼可爱的小兔子。 李晋昭收拾好怀里的东西,撑着伞跟在她身后。 “你扔还是我扔?” 她转头问道。 “当然是许愿的人扔。” 小女孩梨涡甜甜,又在许愿池前双手合十,随后抡起手臂,将硬币扔了出去,只听“噗通”一声,流水的池面溅起一道浅矮的水花。 “感谢遇见叔叔。” 她说。 感谢前段时间公交车上我无助时你帮助我付钱,感谢你一直停留在我能找到你的地方,感谢我在咖啡馆找到你时你还记得我,感谢你愿意和我面对面坐着聊天,也感谢你明知我是陌生人是个小屁孩,却在和我相处中比mama对我还要好。 如果可以的话,叔叔,我们可不可以一直见面,可不可以一直都呆在一起,我很喜欢和你相处的感觉。 她小小的手蜷握着身侧红棉袄的一角,目光始终投向他,嘴唇微微抿起,她知道,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有点晚了,我送你回家。” 女孩没有反驳,乖乖点点头。 李晋昭开车送她,上车的时候,他把白山茶花和红苹果都放在车厢内的储物柜上,洁白的花朵镶嵌着的雪花,一遇热气就化为透明的水滴,一滴又一滴朝下滑落着,像冬日温暖的流水,汩汩涌进心头。 送她回家的路上,他并不清楚路线,全由她给指示。 路途并不遥远,十五分钟后,他们在一栋老旧筒子楼前停下,小女孩目光扫向那栋阴暗的建筑,解开安全带。 “我走了,叔叔。” 她在道别。 “我送你进去吧。” 李晋昭下车,推开门,撑起伞。 女孩并没有着急拒绝,可她在心底想,自己的家就住在这么乱这么破的地方,他会不会不喜欢。 他打着伞,来到她身旁,抬眸望去,厚重的积雪堆满在半开的铁门前,一路延展到院落里,印着大小不一的黑色脚印。 “怎么不进去?” 一同走进去,穿越院落和大大小小的巷子,才到指定的楼前。 头顶是杂乱不堪的电线,缠绕在一起像鸟巢又似蜂窝,一楼住处门窗贴着数不清的广告与三无贴纸,墙皮还在不断掉落。 “就在这楼上,叔叔,我到了。” 昏暗闪烁的光打在她乌黑发丝上,他看见她澄澈的眼睛,心头不知为何生出一些不舍。 “嗯。” 他点点头,“去吧,太晚了家里人会担心。” 女孩没有反驳他,转身。 “对了。” 他又突然喊住她。 “你的名字真的叫‘糖果’吗?” 这是她在咖啡馆被问到名字时处于极强的防备心胡诌的,李晋昭从一开始就没有信,起先并不在意,但现在,他觉得知晓她的名字很重要。 名字代表记忆。 她让他不要忘记他,他会做到的。 女孩转身望向他,张了张唇:“其实我——” “童嗝——童童......你...你怎...怎么一个人在外边?” 一个女人打着酒嗝的声音突然从另一方阴暗的小巷里传来,穿插进二人的对话中,李晋昭抬头,发现是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 女人身穿一身白色露骨的紧身裙,外搭了一件厚重的貂皮大衣,踩着大红高跟鞋东倒西歪地行走。 应该是喝了酒,面带红晕,醉醺醺的。 女孩神经一紧,叫了一声:“mama。” 李晋昭心头稍松,原来是mama。 可他为什么觉得这个女人看起来这么眼熟呢? 然而他并未多想,见女人走过来,直接抱住了女孩,“哎哟,好几天没看到我的宝儿了!想不想mama呀?” “嗯,这谁?” 女人斜眼看着李晋昭,忙眯着眼睛想凑上前去,女孩稳住她的身形,拉着她的手,连忙解释:“是送我回家的叔叔。” “哦?” 女人又打了一个酒嗝,摇摇头,端详了几秒李晋昭,才遇退步回去,重新保住女孩,嘴角勾起莫名的笑。 “谢谢你啊,送我闺女回家,您真是个大好人呐!” 李晋昭有些无语,没说话。 “回去吧,宝宝,mama我快吐了,呕——” 她拍拍女孩的肩膀,抬指捂住自己的嘴唇,女孩转过头朝李晋昭苦苦地笑了一下,“再见,叔叔,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他点点头,心底也漫过一些苦涩,说:“再见。” 小朋友,希望下次见面,你能把你的名字告诉我。 可这时的他并不知道,再下一次见面会是在2014年的最后一天,而那一天,因为突发事变,他突然消失不见,并没有收到女孩想要送给他的礼物。 那是会在未来被尘封很久的一封信、一罐千纸鹤、还有一个属于她的真实的名字。 从此,那个女孩遥遥无期的征途便开始,她并不知道自己需要用多少年才能再见到他,于是便把思念转化成行动,她会每天去那个咖啡馆,每年都为他准备一份自己力所能及的礼物...... 以及,写上一份信件——从来寄不出去的信件。 他走在前,她追在后,直到2021年重逢的那天,餐厅炽橙的灯光为他镶上鎏金的光芒,童乐川望进他那一双在梦中无数次出现过的浅褐色般澄澈的眼眸,小腹阵痛缓流。 她怔怔地坐在原地看着他,只听他清冷的唇微动,笑容浅浅漾起:“小川,我是李晋昭,你的父亲。” 所有美好的愿景在顷刻间都破碎,体内的血液瞬间生出纷繁复杂的枝桠,从她的身体里开膛破肚,缠绕上男人高大的身形。 那一刻,她想,如果命运有红线,那她体内二分之一的血脉都将与他相连,一辈子都挣不脱。 多荒谬。 她连笑也笑不出。 于是,自此开始,那个她心心年年许多年的“怪叔叔”便彻底消失不见,余下的只是那个被打上“父亲”印记的李晋昭。 而那个亲切的称呼,也将由“叔叔”变成—— ...... “爸爸。” * “爸爸!爸爸!” “我的氢气球飞跑啦呜呜呜——” 李晋昭猛地从方向盘上惊醒,抬起迷离的眼,耳边一闪而过那熟悉又稚气的呼声。 前方有刺眼的光袭来,停车场四周充斥汽车鸣笛,他的心脏在胸腔内不断跳动,血液直抵大脑,太阳xue刺痛地泛着疼。 他什么时候睡着的? 车厢内的空气太过闷燥,他静息徐徐地降下车窗,一阵卷杂汽油与尾气味道的阴冷的风袭了进来。 耳道还残余那一声稚嫩呼唤的余音,他转眸,透过打开的窗户,看见一个小女孩哭红了眼睛,指着头顶飞走的五角星氢气球。 身形高大的男人走到他身边安抚,轻轻踮起脚跳跃了一下,便牵着白色的细绳,替女孩又将氢气球抓了回来。 “谢谢爸爸!” 女孩接过气球,眼眶还湿润,男人蹲下身,轻轻替她揩走泪水,“不谢,宝贝最乖了,不哭不哭。” 一旁还站着个女人,她脸上带着笑,也从包里拿出一根棒棒糖,递给女孩。 “就是就是,宝贝最乖,不哭,来吃糖糖。” 女孩约莫五六岁的样子,李晋昭看见她接过糖果后给了自己父母一个大大的拥抱,随后牵起mama和爸爸的手,走在中间,蹦蹦跳跳地走远。 这一幕被他精准地纳入眼底,他只觉得心脏没来由如同残落的花被人撇去所剩无几的花瓣,泛着酸涩的冷意。 不愿再将视线过多留在他人身上,收回目光,手指下意识摸到腿间放置的那本陈旧的日记本。 一瞬间,断节的记忆重涌上来,他想起来,之前他正在地无数次地翻看着自己十年前写下的日记。 他叹出一口气,嘴角藏不住苦涩的笑。 白纸黑字记录的内容在这些天时时刻刻穿流在他的脑海里,炼熔成他在白日的幻象与夜间的旧梦。 他眼看那个小女孩慢慢地从十年前走到了今天,也慢慢从纸中走到现实,走到他身边,后知后觉地明了某些真相总让他时时刻刻都像被放在火上炙烤。 那天在医院的星语走廊,他问她:“你是那个小女孩,对吗?” 她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眼含热泪。 他以前没觉得苍天弄人这句话有什么特别,但现在,却每每品起来都觉心痛。 “叮叮——” 车柜上方的手机突然响起一道铃声,伴随震动,隔扰李晋昭的思绪。 他伸手接过,才发现,主页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出自同一人——温泽林。 揿滑接听键,入耳便是那人的问候:“阿昭?最近小川治疗还好吧?没记错的话,今天有一次吧?应该快要结束了。” 他指尖攀在方向盘边沿,食指轻轻敲击着,点头应声。 “你倒是说话,又哑巴了。” 电话那头温泽林语气带着不悦。 “小川她,还好......” “还好是什么意思?说话模棱两可。我可给你说啊,陶医生是我在德国进修时最要好 的师兄,回国来发展,那治疗水平是一流,你完全可以放心,但是这个问题不完全出在小川身上,你这个做父亲的,也该摆明你的态度,做好你该做的事,该保持什么样的距离,该说什么样的话......” “嗯,我知道。” 李晋昭还是淡淡应声。 “我看你知道个屁。” 李晋昭又没说话了。 温泽林是在童乐川出事那天回来的,傍晚时分还约着李晋昭喝了会儿小酒,后来他赶着开会就离开很早,那时他可未曾想过,他们父女俩竟会在凌晨大半夜闹到医院去。 童乐川那副模样,他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处于恍惚状态了,可却舍不得闭眼,一直用带血的手紧紧抓住李晋昭的衣袖。 他听见她一直在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爸爸......” 手术室外,他一直很焦急地问他发生了什么,但李晋昭却像丢了魂,只是抽着一根又一根的烟,手指止不住地颤抖。 除了梁叶去世那会儿,他还没在哪个时候见过李晋昭这般无措过。 一个恍神,他看见他不直什么时候将烟头直接在手臂上摁灭,火星guntang皮rou发出“滋滋”的声响,翻腾起阵阵徐烟。 “你他妈疯了?!干什么!” 他抢过他手里的烟头,破口大骂:“要死啊你,到底他们发生什么了,你倒是说啊。” 他不说话,好久都不说话,只是看着手术室亮起的灯,一动也无法动。 温泽林站起身一脚踢飞垃圾桶外溢出来的干瘪易拉罐,撞到李晋昭脚边,这时,他才见他埋下头,额前微蜷的发丝滑至山根,遮住了他本深邃的眼。 李晋昭的目光似乎循循不断地在他沾染着血液的衣服上睃巡,他听见他震颤着开口,嗓音干哑到像被砂纸刮磨,带着微末的哭腔:“泽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他火气上涌,却见惨白的地底溅起一道水液,“啪嗒啪嗒——” 一瞬便愣住了,他还没来得及回话,便又听他说,“怎么办啊......” “我能怎么办啊......” 那段日子可以说是浑浑噩噩,他作为一个旁观者,目睹了全程,童乐川术后的经历实在痛苦,他不愿细细回忆,李晋昭也几乎没有哪一天是完整地合过眼的。 直到十月中下旬,童乐川取下鼻饲管伤口恢复良好,可以自由活动时,他才倒下。 那时候他每天都去看他,童乐川也每天都守在他身边,却和他一样一句话都不说,不主动和任何人交流(除了老师朋友来看望她的时候)。 后来某一天,他趁不值班的时候在病房给李晋昭剥橘子的时候,才听李晋昭开了那个口。 他说:“泽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不打算隐瞒你。” 于是,他把那件事说与他听。 他听了,心里简直五味杂陈,一时都不知如何言语,他的嘴唇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好久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他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才吐了一句:“怎么会这样呢?” 是啊,怎么会这样呢? 他看着他手里的日记本,翻看他纸页间记载的文字,越发觉得怎么会这么戏剧性呢? 他想,这简直太离谱了。 可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也许这就是命运,但温泽林认为这是大错特错的。 没有女儿会爱上自己的父亲,或者说,不该有女儿会爱上自己的父亲。 还以这样极端的方式。 他给不了太好的解决建议,只是摇摇头道:“小川病了,你知道吗?” “你应该带她去做心理治疗。” 他却听着没说话,也没接过他递来的橘子瓣,只是转头喝了一口凉水。 良久,才道:“我心里有数。” “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 温泽林的声音又在听筒里响起,李晋昭揉了揉太阳xue,“你工作不忙吗?” “这时候又嫌我事少了......” “你说的我都知道,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没有的话我就挂了。” “也没啥想说的,我就打电话问问,你就当我是个事儿逼吧。” “行,小川快出来了,我挂了。” 他话一说完,没等到温泽林在那边回应,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温泽林在那边听着嘟嘟的声音响起,露出一脸黑线。 李晋昭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捏了捏山根,他知道自己不能以这么颓丧的状态去面对童乐川。 眼看时间也快到了,他打算去停车场的厕所洗把冷水脸清醒一下,等下上楼去接她。 可他刚伸手去开门,便透过窗户,对上了童乐川那双如他一致般澄澈的眼。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朝他的停车位走来。 已入十一月,天气急骤转寒,她穿着一身纯黑的羽绒服,背着书包,身影一点一点在他眼底被放大。 很快走到车身旁,未发一言,目光与他交错开,随后径直机械地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