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魅
鬼魅
林听雀努力去听清杂七杂八的话语,终于描摹出一个大概 ——原来她穿越成了献祭给山中邪神的新娘。 人群的声音嘈杂而刺耳,仿佛是从幽冥中传来的恐怖低语。人祭竟然是可以津津乐道的吗?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时代与世界? 林听雀来不及疑惑与思考,就被塞进了一个巨大的喜轿中,四周挂满了红色的绸缎,垂落的细穗在阴风中狂乱飞舞。 她自知处境危险,或许她马上就要死了。 林听雀不是没有想过死亡这件事情,她甚至期待过死亡,因为想结束生活的痛苦。只是她没想过,自己会以这种离奇而又灵异的方式,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悲惨死去。 在这里,没有一个人回应她,没有一个人在意她,没有一个人会记得她。 她活着痛苦,凭什么死也要痛苦? 林听雀的思绪渐渐飘远,久久失神,以至于她没注意到又有几片柳叶被吹了进来,附着在她挽起的发髻上,像青色的短玉簪。 等回过神时,她发现自己的指尖已经深深嵌进掌心。 她居然可以动了? 紧接着,喜轿在也发出低沉的嗡鸣,声音逐渐增大,如同乍响的一阵闷雷。 它腾空而起,向山中飞去。 狭窄空间中,空气变得黏稠而稀薄,仿佛有一层无形的薄膜紧密包裹着她,让人呼吸困难。 于是林听雀摘下红盖头,掀起轿帘,半身向外探去,试图呼吸新鲜空气。 只见天色阴沉,乌云密布,偶尔有几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下方的山林——阴邪之气如同浓墨般,与山雾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灰蒙蒙的宛如薄纱遮盖的混沌地界。 轿子越升越高,林听雀感觉自己的视线逐渐模糊,她努力眯起眼睛,试图看清下方的环境,但眼前的景象却越来越诡异,无数鬼魅正朝她的方向聚集靠拢。 它们有的身高不足一米,却有着巨大的脑袋,眼眶里如同点着鬼火,闪烁幽绿的光芒;有的身形高大,却干瘦如柴,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还有的五官扭曲,血盆大口,不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 它们离她越来越近,粗哑急促的呼吸声与嘶吼声化作有形,把林听雀的耳朵塞满了。 “快……快出来……不许……不许去……” 鬼魅邪怪们咿咿呀呀地嘶喊着不许她去,可是林听雀连自己会去到哪里都不知道。 她能做的只有缩回身子,拉起帘子。 它们的手延伸到不可思议的长度,暴力地拉扯纱幔,摇晃喜轿,林听雀几乎要坐不稳。 ——它们会进来吗?她会被撕碎吗? 但身处千尺高空,她根本无路可逃。 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升起,瞬间蔓延到全身,林听雀全身瑟缩,连牙齿都微微打颤。 即使闭上眼睛,那些可怖恶心的鬼魅身影依旧挥之不去。 轿中四角开始渗出黑色的液体,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腥臭味,林听雀胃部一阵翻涌。 但奇怪的是这些液体在滴答落地前就凭空蒸发了。 林听雀咬紧牙关,强忍着恶心,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思考——难道这轿子有什么禁制,好让那些恶鬼无法提前夺食? 由于在意着那些骇人的鬼魅,林听雀并未注意到那窥觎的视线又重新落回了她的身上,正欣赏着她强装冷静但又破绽百出的神情。 不知过了多久,喜轿终于缓缓落地,轿身轻轻晃动了几下,吱呀作响。 林听雀敲了敲发麻的腿,大着胆子起身走了出去。 她从一个诡异的房间被送到了另一个诡异的房间。 而那些穷追不舍的鬼魅则挤在窗户外,它们噤了声,没有继续靠近,团团黑影在窗纸上蠕动着,仿佛在等待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窒息的压抑与阴冷一齐扑过来。 微弱的光源来自角落里摇曳的几盏灯笼与喜烛,昏暗的光线映照出房间内的一切都显得扭曲而诡谲——最显眼的便是房间正中央摆放着红木床,没有枕头与被褥,反而在床头悬吊着长短不一的锐利到反光的刀斧利器。 这床看起来更像是杀人用的案板。 同时,她又感受到那满怀恶趣味的露骨视线了。 心跳如擂鼓般急促,剧烈的咚咚声提醒着林听雀,自己正身处险境。 如果现在跑出去,她大概会被鬼魅撕碎;如果在这里等待邪神,她可能会被生吞活剥;就算什么都不做,那奇怪视线的主人或许也要来取她的命。 不论怎样都是死路一条。 她现在能做的只有等死而已。 林听雀觉得自己的心被劈成了两半,充满了矛盾,一半试图给自己洗脑,这一切都只是噩梦而已;另一半则盼望着邪神快些出现,让这混乱的一切早点结束。 人为刀俎,我为鱼rou。 比起死亡,林听雀更怕痛苦,更怕等待死亡的过程。 一片死寂中,时间仿佛停滞了。 凝视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邪神也迟迟没有现身。 这一整天,发生的一切都让林听雀混乱,她胆战心惊,惴惴不安,不得不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状态,但是人的精力总会耗尽的,她太累了。 林听雀的意识逐渐模糊,如同漂浮在一片混沌中,一阵眩晕后,身体越来越沉重,每动一下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眼皮也越来越沉了,困意如潮水般汹涌而来,一次次地将她淹没,无法抗拒。 她真的太累了,累到无力去理会那些危险了。 反正也无能为力了。 呼吸变得浅缓,心跳也逐渐放慢,林听雀蜷缩着身体,歪栽倒在床板上,睡着了。 以是她不知道,盘踞在暗处的东西悄然现身,正靠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