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样,她才被需要着
只有这样,她才被需要着
弟弟每天都很忙。 暑假期间,每天早上八点有英语班,下午一点隔天上武术和绘画,三点下课后他会和同小区的小朋友们一起玩,五点回家吃饭,七点开始练琴。 mama送弟弟去上课,叶荷一个人在家。 主卧中挂着爸爸mama的结婚照,照片上的mama很好看,抚摸着自己挺起的肚子笑得温柔。 肚子里是还未出生的弟弟。 “阿霞也是蠢,为了个男的和家里断绝关系。” 村里的闲言碎语一直没断过,她们也从未避讳,常在她面前说起。 书房里放着全家福。 弟弟低着头,并不直视镜头,被爸爸mama抱在怀里,没有带上王冠,还是被簇拥着的小王子。 真好看的一张照片。 叶荷上一次拍照,也是第一次拍照,外婆牵着她走了两个小时到县城,蒙着灰的照相馆,店主叼着烟,接过皱皱巴巴泛着毛边的二十元。 她和外婆一样,面对镜头拘谨,带着陈旧又不合时宜的局促。 她的照片留在了破旧的村小学生证上,外婆的那张变成悬挂着的黑白遗照。 书房中央的那架钢琴无声伫立,琴键泛着莹润的光。 被吸引住,叶荷轻手轻脚的坐到琴凳前,于她而言有些矮。 小心地把手搭在琴键上。 黄黑的指尖似乎玷污了光亮的琴键,叶荷怔怔看了好几分钟,迟迟按不下第一个音符。 她猝然收回手,猛地站起,琴凳与地面木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 像一把尖锐的刃,划开她小心翼翼掩藏,又微不足道的自尊。 她慌乱地想找些熟悉的东西,急匆匆翻开了书架上成排的书本和故事。 在村小时她的成绩很好,一直都是第一名。 经常会教隔壁的meimei们写题。 在破旧的木椅上,脑袋靠在一起,她就用铅笔给她们一点一点写,讲得细致,她们都可以听懂。 或许她也可以这样教弟弟。 她翻开那本教科书,弟弟的名字写在最中间,叶璟阳。 和村里那些狗爬字体的男生完全不同,很多笔画,他却写得很好看。 书上几乎没有笔记,崭新得像刚发下来。 叶荷发现,她看不懂。 村小的课程只有语文数学和思想品德,体育课是在黄土的cao场跳皮筋,音乐课是大家一起唱歌,伴奏是收音机。 要到六年级才会开设英语课程。 叶荷看不懂这样和拼音同样字符,却完全生疏的语言。 下一本是奥数。 叶荷勉强能看懂,但不像之前一样,看一眼就能出答案,她跑到房间,从书包的侧兜中拿出铅笔和橡皮擦,端端正正写下解。 和学校里教的不一样,叶荷想到自己在教科书上,课外扩展栏目读过的思路,只略微思索了十几秒,在草稿上写写画画几下,解出了答案。 熟悉题型后,接下来的题目完成的很快,大概是之前教小meimei的习惯,她不仅写好步骤,连怎么讲解都想好了。 那种无所适从感终于慢慢褪去,在这样的时刻,她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着的。 她嘴角终于轻轻翘起。 书房的门被推开。 弟弟背着包站在门口,眼睛圆圆,看着她。 叶荷抬头看了眼时间。 三点二十。 她攥紧了手下的书,怕弄坏了,又细细展平。 她想问弟弟,要不要jiejie教你,jiejie会做很多题,却又问不出来。 叶璟阳先开口,“你来陪我玩。” 她放好笔和本子,被他牵着袖子离开书房。 离开前,叶荷看着写满字和步骤的纸,有点说不出的失落。 牵着她的手小小的,她问他,“……璟阳,你不和别的小朋友们一起玩吗?” 他板着脸,像小大人摇摇头。 “他们很吵,我不喜欢。” 弟弟总是说不喜欢,口头禅一样总是挂在嘴边。 “你陪我一起玩游戏。” 电脑屏幕亮起,叶荷试探地把手放在键盘上,迟疑了几秒才低着头。 学着弟弟按了几下。 屏幕里的小人无来由原地跳了几回。 她的笑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