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花店

    涂清芸醒来时发现身下一片泥泞，勉强撑起上半身，精水从合不拢的xue口往外涌，床单上有白斑和尿渍。地上她昨日穿过的衣服从客厅散乱到卧室，一只球鞋也登堂入室上了她的床。

    不见祝寒天的踪影，大概是去上班了。这个人，也不考虑一下她也是要干活的，每次都来得突兀，折腾得又久。

    把脏了的床单枕套一股脑塞进洗衣机，单换上一件宽大棉T恤，涂清芸拿微波炉热了个薯条，蘸着剩了半盒的冰淇淋，便算一顿早餐。

    洗衣机进程已走到了烘干，涂清芸也得去花店了。这家店是她前年盘下来的，她还欠着门面费的贷款，但生意尚可，还雇得起小纪，两人把工作分摊下来也不会太累。

    跨上电动车时，手机里小纪的消息弹了出来：“芸姐！大生意！速来！”

    所谓大生意是二十只花篮，附近有家新开张的服装店，老板熟人订了这堆热热闹闹的礼物。

    扎花篮不费劲，就是占的空间大。她们店里堆满了水桶存放鲜花，扎花这事只能在街面上干。电视剧里的花店是与咖啡馆或书店归属一类的体面地方，但涂清芸觉得她的现实离那些画面都太远了。剪枝，花团锦簇遮住用于滋养固定的丑陋花泥，再将艳俗无比的彩带拉花缠绕其上，花篮锡兵一般沿着马路牙子站成一列，整装待发。

    小纪摘下棉线手套，鸭舌帽下的发丝全贴着额角，舔着嘴唇，她打量这堆成果：“好看。芸姐，我的手艺进步了吧？”

    “是呢，手速也快起来了。”涂清芸摸出货车钥匙，“我去送货，看店就麻烦你了，点外卖我给报销。”

    “哇——！”小姑娘轻呼，“我想点奶茶！”

    “不超过三十。”

    把花篮塞进后备箱，这要送两趟才能搬完。涂清芸认命地踩下油门往百货商场开去。送货这事小纪帮不上忙，小姑娘考科三挂了两次，每次回来都泪眼汪汪，她也不好意思再催。

    回到花店，涂清芸随手拿起街边发的广告团扇扇风，小纪殷勤地为她拉开折叠椅：“芸姐辛苦了，芸姐吃饭吗？”

    “吃。”涂清芸欣然就坐，“你没吃饭？”

    店里花香馥郁，垃圾桶里只有花枝和碎叶，桌上孤零零一杯喝了一半的柠檬茶，三十块的预算看来无法满足小纪的需求。

    小纪讪笑：“减肥，不吃了。”

    这倒是桩奇事。小纪和她在“吃”一事上一见如故，就算饿一顿下一顿必是要加倍补回来的，减肥这词更是早从字典里删了个干净。

    涂清芸翻找收藏夹点了个朝鲜冷面，等餐送到，招呼低头玩手机的小纪慢慢打开塑料盒：“不来点？”

    “真的……没胃口。”小纪背过身，肩膀抽动。

    涂清芸总算发现不对，去水房拧了条湿毛巾从身后递给她：“怎么了？”

    小姑娘满脸泪痕地转过来：“芸姐，我失恋了。”

    *

    小纪昨晚离开花店时还兴高采烈地说接下来要去约会。

    “她瞧不上我。”小纪擤了把鼻涕，“我没出息，学历又不高，她说……她要去相亲了，老和我混不算回事。”

    涂清芸不知道怎么安慰：“你还年轻……”

    “老了就是老混混！”小纪哭得更大声了，“和我一起的确没有未来，我俩又生不出孩子，她家里压力大，我知道的……但我也有压力啊！哇——”

    涂清芸听明白了。

    小纪没和她说过自己的性取向，她还以为她在和男的交往。这是她没面对过的问题，涂清芸更加无话可说。

    哭声会影响生意，但涂清芸无暇制止，她已从闷热的店铺里解离出来，仿佛从上空俯视自己和小纪，细细思考。

    不知道小纪愿不愿意收下这家店。

    这是她亲手布置的花店，虽然杂乱，但东西齐全找起来也方便。招牌也是她自己设计的，积攒了不少老客户，在这一带算是有了点名气。

    小纪只需承担剩下那点贷款，就能拥有这个安身处。她很熟悉花店怎么运作了，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她也能去找其他对象。

    就是小姑娘不会开车，但慢慢学，总能拿到驾照的。

    “小——”

    涂清芸刚想开口，小纪已把脸埋在毛巾里，猛吸了一下鼻子。

    “芸姐！我抱怨完了！”小纪甩了自己一巴掌，“看不上我就看不上吧！我要攒钱！去上夜校！下一个更好！”

    她抢过冷面，吸溜起来。

    涂清芸失笑。

    小纪有自己的打算，她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