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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蒼靈獨閉 此岩扉

    

第十回 蒼靈獨閉 此岩扉



    叫停的是笑面虎,四人退開,猶未收刀,其中兩面刀刃上,仍有殘血滾落。

    雲霄右臂袖袍裂開,鮮血淋漓,赫血滴滴染地,左掌缺指抖動。他咬牙扯破袖條,迅捷包紮傷勢,封xue止血,面色蒼白。

    「居士請回吧。」笑面虎拱手:「我等刀下留情,亦不願傷了兩家和氣,此番揭過如何?」

    「好個震天虎。」雲霄氣急反笑:「吼聲震天,好不要臉。」

    「嗯?」四位持刀漢子聽他嘲諷,齊齊舉步。

    「刀陣無眼,已留你一命,還不快滾?」震天虎不屑道。

    如此還要謝過他們不殺之恩?雲霄血氣翻湧,差點嘔血,恨聲道:「改日定要登門討教。」

    「小居士怕是要改練腿法才能登門囉!」

    一旁幫眾紛紛鼓譟揶揄。

    「怎麼說?」「缺指能練綿掌?」「哈哈哈,也是,但沒聽聞清天雲雨宮有腿法啊!」「溜之大吉不就是腿法?」「哈哈哈?」

    雲霄臉紅耳赤,緩步離場,幫眾則齊聲歡慶,讚揚結陣漢子四人,張林王吳,勇武絕倫,震天虎同樣高聲封賞,引得喧囂更甚。

    就在黑虎幫趁興欲走,甫出大廳的雲霄居士,卻是折返進樓。

    幫眾怒氣上湧,這廝先前已在樓外打傷許多弟兄,這回被刀陣所傷後,仍死纏爛打,真當黑虎幫不敢殺人?三五人不耐煩上前驅趕,或舉拳,或提腳。

    「嘩??」

    五人前一刻還上湧向前,下一瞬似被狂風捲起飛退,摔壞大廳好幾張木桌,正欲上樓的結陣四漢,見狀又返身迎上。但在二樓的震天虎,看清跟著雲霄入樓的兩人後,卻是直接從二樓一躍而下,立在幫眾身前。

    「方丈大駕光臨,以酒代茶。」震天虎手捧兩碗清酒,而這躍下之舉,竟無灑落半滴,引得眾人一陣叫好!

    「貧道滴酒不沾。」來者正是清水道人,面無表情地回絕。

    「這位想必就是披星居士了。」震天虎吃了軟釘,也不腦,看向另一人。

    「只要笑面虎一人。」江瀟月淡淡開口。

    「嘿嘿??哈哈哈??」震天虎,仰頭大笑,大手摔下,兩碗酒水嘣聲碎地。

    瞬間欺身上前,一招江湖尋常可見的黑虎偷心架勢,竟揮出破風之勁,江瀟月挺身上前,以胸抵拳,悶聲一響,文風不動的接下。

    僅憑一拳,江瀟月便知震天虎距離武道宗師之境,只差一步,無怪乎可以招眾成幫,哪怕在大城開館立派,亦能有學徒無數。

    反觀震天虎,右拳猶如正撼鐵壁,震痛筋骨之餘,本有應對來勢格擋之舉,但見江瀟月根本無追擊之欲,便退了數步,盯著兩人。

    「勞煩方丈償還掌櫃木門木椅。」雖說木門木椅,但江瀟月卻掏出土靈符給清水。

    清水點點頭,引符聚靈,渾圓土泥,再擠壓凝煉成岩,封裝上原本破損的門扉,以及毀壞一地的桌椅。

    方才氣焰囂張的幫眾,看了披星居士硬接幫主一拳仍安然無恙,又見清水道長憑空引符成門,捏桌塑椅,頓時靜默無語。

    江瀟月隨手拖過一張石椅坐下:「自己走,還是我上樓請?」

    笑面虎在二樓苦笑:「不想區區在下,竟受宗師垂青,這便下樓,別動手,別動手。」

    就在笑面虎來到一樓大廳,正準備走到江瀟月身前時,震天虎又上前一擋:「居士何故奪人所愛?」

    「震天虎??」江瀟月看著虯髯大漢,輕聲問:「你欲為何?」

    「嗯?」震天虎皺眉,不待多想,便往前一步:「當然是弟兄齊聚,縱情江湖!」

    「不想晉身宗師?」江瀟月搖頭追問,見震天虎愣了一下,又接問:「不想雄霸一方?」

    震天虎濃眉深鎖,這拘人留人之事,怎麼成了志向拷問?一旁的笑面虎正想搶答,卻被江瀟月瞪了一眼,把欲吐之言,全收了回去。

    「在下是有些身手,但??」震天虎看了一眼氣定神閒的清水道長,自嘲道:「不具靈根,再多苦練豈是一紙符籙之敵?就說居士即便達宗師境,一身橫練硬氣功,刀槍不入,拳腳難撼,但遇著仙人,不也是一劍捅穿?」

    江瀟月沒有點破,這群江湖好漢,始終認為自己是宗師境,不過眼下金丹不轉,靈氣不聚,倒也神似武道宗師體魄,但招式技法可就差得十萬八千里了。

    「再說雄霸一方??居士別說笑,先不論仙門林立,穩坐江湖,遠些的魔門再怎麼狂妄,還不是被官府壓著一頭?」

    「這番想來,你都很清楚。」江瀟月微微一笑,震天虎卻是猛然一震。

    「我??」

    「綠林好漢,情義相聚,兄弟有難,兩肋相助。」江瀟月遙想:「我聽聞幾十年前,本地滾水幫便有這般豪氣,黑虎幫難道不也是該如此嗎?」

    「那當然!」震天虎昂首挺胸:「重情重義,無分貴賤,我震天虎自問沒虧待任何一個兄弟!」

    話語一落,滿堂喝彩。震天虎驕傲環視滿樓弟兄,唯獨笑面虎猶自扯著面皮乾笑。

    「那怎麼如今,為非作歹,為惡一方?」江瀟月嘲諷。

    「莫搬弄是非!」震天虎憤怒駁斥。

    「見財寶,聚眾搶奪,是義乎?」江瀟月挑眉:「遇婦孺,yin殺欺辱,是情乎?」

    震天虎頓時口乾舌燥,笑面虎終於忍不住開口:「是我御下不??」

    「住嘴!」江瀟月彈指噴石,封了笑面虎啞門xue。

    江瀟月站起身,喝問:「只聽聞劫富濟貧之事,不想爾等卻是劫貧自富。」

    「沒有!」震天虎雙目終於慌亂。

    「哈,爾等沒跟市集攤販索要護稅?」江瀟月往前一步壓進:「只聞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爾等卻是仗勢欺人,為非作歹。」

    「沒??」震天虎突然轉身看向笑面虎,臉色鐵青,又艱難回身迎向江瀟月,卻已滿頭大汗。

    「沒有?爾等沒扯著清天雲雨宮的旗子,四處劫掠?」

    震天虎大口喘氣,只覺江瀟月一身烏黑的身影無比高大,壓得他胸悶頭眩。

    「只要笑面虎一人。」江瀟月輕輕一語,卻如利劍,扎心。

    「居士??」震天虎雙拳死握:「認為這一切都是三弟所為?」

    「難道不是?」

    震天虎深吸一口氣,看了看滿樓弟兄,有些慚愧低頭,有些目光閃躲,亦有些已經翻窗偷溜,喟然長嘆,接著下定決心般,抬頭朗聲:「兄弟之過,亦是我之過,在下願替三弟受三刀戮身,願居士留他一命。」

    笑面虎感動地看著震天虎的背影,但啞xue被封,無法表達感激之情。

    「誰言要他命了?」江瀟月往後一退,坐回石椅,震天虎如臨巫山壓頂之勢驟減,頓時鬆了口氣。

    「那居士??」

    「山上清幽,缺個跑腿的僕役。」江瀟月轉頭望窗外山。

    震天虎咬牙,猶豫片刻才從齒間蹦出:「那是??那是??三弟的福氣。」

    聞言,笑面虎落魄坐地,不再扯笑。

    「走。」震天虎頭也不回,率眾踏出酒樓。

    江瀟月看著每個經過石扉的漢子,有高有瘦,有矮有胖,有不願與自己對視的,亦有朝自己瞪眼的,但終究沒有一人再言挽救笑面虎。

    待黑虎幫收拾一二,正欲離鎮,江瀟月卻突然朝著樓外的震天虎喝喊:「不准再欺婦孺!」

    震天虎翻身上馬,大吼:「放心!」

    隨即漫天塵煙滾滾,三十五人騎馬絕塵,蹄聲如鼓,咚嚨陣陣。

    空蕩好一大片的酒樓,只剩了了幾人,原本在外頭與黑虎幫小弟對峙的圓臉道人,也進了酒樓,替雲霄療傷擦藥,江瀟月則在桌下撿回了雲霄的兩指,替他接上,清水喂他一顆療傷丹,如此一番,總算沒傷了根基,雖然斷指處日後將不甚靈動,但已無礙於練武。

    「不知居士??」被解開啞xue的笑面虎,似乎認命,陪笑道。

    看著他如此能屈能伸的應變,江瀟月只覺前途漫漫,隨口道:「先報家名。」

    「在下,不對,小人姓黃,名虎。」

    「可有表字?」

    「小人年方十八,尚未落冠。」

    「這樣啊??」江瀟月看著他始終帶著笑意的臉孔,清瘦的身形與寬大的書生袍:「幫你取字可好?」

    「小人何德何能??」

    「打住,日後就喚你??凌風。」

    笑面虎,黃虎,黃凌風,深深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