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可怕的一夜
梦 可怕的一夜
说好的“下次”等了快一周,女孩也没有来。 周六晚上,乔蔓拿着新买的一套画笔带方草和齐砚出去吃饭。 “啊,这画笔……好漂亮啊,毛好软,这支是貂毛的对不对?这个……这一定是獾毛的,手感好细腻……”方草爱不释手抚摸着每只画笔:“这一套得多少钱啊?肯定特别贵吧?连盒子都这么漂亮。蔓蔓姐你以后千万别再给我买这么贵的笔了,画笔是消耗品,真的不用买那么好的,我用便宜的就行。” “谁说不用?课本上怎么说的来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是不是最近文化课没好好学?” “哪有,我好好学了。”方草起身把放在对面空位上的校服外套叠整齐,小心翼翼盖好画笔的盖子,放在衣服上面。 “别有压力,该怎么用怎么用,买来就是给你随便用的。”乔蔓转向齐砚:“齐砚监督着点,别让她跟宝贝似的藏起来不舍得往外拿。” “好。”齐砚点头应下。 “她没给我打过电话。”聊及那个至今仍不知道名字的女孩,乔蔓说:“没准家里有什么事,没时间过来吧。对了,上次你不是说让她把写的东西拿来给你看吗?可能是还没写完,打算等写完了再来找你。” “嗯。”方草笑着点头:“她有点不太自信,估计就算写完了还得改上几遍才愿意拿出来。那我再等等。” 仍旧没有等来。 几天过后,连乔蔓都不怎么回消息了。 “蔓蔓姐还没回我消息。”一大早,方草一睁开眼睛先去摸手机。 齐砚揉揉她蹙起的眉心:“别担心,可能是在忙。她上次不是说单位又要搞什么考核嘛。” “可是她以前忙的时候也不会这么久不回消息的。我前天晚上给她发的,昨天又发了两次,到现在一条都没有回。”方草越想越担心。 “我打电话。”齐砚拿过手机。 “现在先别打。”方草制止:“如果她昨天晚上熬夜出任务,现在可能在补觉,别吵醒她。我们中午再打。” 中午打电话,提示电话无法接通。 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刚响,方草背起书包紧跟在老师后面出了教室。她走到楼道另一侧的教室门口,等着齐砚出来:“齐砚我们去警察局看看蔓蔓姐吧。” “好。” “嗯,我都好久没见蔓蔓姐穿警服了。”方草笑了笑,笑容因为掩不住的担心变了形,看起来有点古怪。 齐砚握住她的手。 放学的大军如泄洪的水流涌向学校门口。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有人跳楼了……” 方草感觉脑子紧巴巴的,周围的动静窸窸窣窣扎得她耳朵疼。 “谁跳楼了?我们学校的?” “不是,我听说是在之前那个破商场,就民主……是民主路吧,挨着天桥那边,民主路往西一点那里……附近初中的学生……” “哪个学校的?” “那周围好几个学校呢,听说好多混子翘了课都爱去那里玩。” “为什么跳楼?学习压力太大还是失恋了?” “那谁知道。这种事学校里肯定会封锁消息的。” “我听说死的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真的假的?不会是结伴自杀吧?我在网上看到有那种自杀群,一个人想死但自己没有勇气,就找几个伴一起自杀。” “对对,我之前还看过一部美剧,有一集里面有个人就是利用这种自杀群来寻找目标杀人……” “你俩别说的那么吓人。会不会是闹着玩不小心摔下去了,我记得那商场废弃好多年了吧,感觉都快塌了。” 天气已经暖和了许多,路边的花开了又谢,树叶开始换上嫩黄嫩绿的叶子。可方草忽然觉得一阵冷,她扯起衣领挡住那股没来由往她脖子里乱钻的寒意。 齐砚转身帮她拉好上衣拉链,扶着她的肩膀:“不坐公交车了,我们打车去。” 方草点头。 出租车停在公安局门口。两人下了车。 “没事,等下就能见到蔓蔓姐了。她肯定手机忘充电了。”方草注意到齐砚表情变得严肃,摇了摇他的手轻声安慰:“我可能是快来月经了,这几天心跳有点快,容易瞎紧张。” 两人一起向大门走去。 走到台阶前,方草忽然止住脚步。 “要不……”她眼睛不受控制地眨了几下:“是不是还没到下班时间呢,要不我们在这里等等她,别耽误她上班。” 莫名的恐惧让她突然不敢踏出脚步。 齐砚转身摸摸她的脸:“你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回来。” 方草看着他,愣了一会儿,抿着嘴点了点头。 齐砚走去门卫室。 方草攥紧自己的手指。指甲有几天没有剪了,有些尖锐地硌着她的手心。 院子正面那栋大楼里走出来一个人,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朝门口走来。 方草睁大眼睛。 “周叔叔。”她下意识喊了一声,但声音太小,男人没有听见。 “周叔叔。”方草又喊了一遍,因为急促声调有些尖厉。 齐砚刚在来客登记表上登完记,听到动静,他探出头来。 中年男人抬起头,看到前面的人,遽然止住脚步。 方草心头一颤,一阵恶心感涌上喉头,像是有根棍子伸进胃里在乱搅一通。 “你们俩怎么来了?”被叫作周叔叔的男人放下手机,走上前来。 方草用力咬紧牙齿,抵抗喉间的恶心感,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们来找蔓蔓姐,她在里面吗?” 听到齐砚绷紧的声音,方草努力拖着僵直的双腿挪到他旁边,攥紧了他的手。 周警官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睛有点红,像是连续熬了几个大夜。 泪水爬过脸颊,从鼻尖落到嘴唇上,方草的脸颊不自觉抽动了几下,她用力眨了眨眼,让眼前的事物清晰一些:“周叔叔,麻烦你去叫一下蔓蔓姐行吗?就说我跟齐砚在外面等她……” 声音从口中发出,在空气中震动了许久,才传回她自己的耳朵。听上去陌生得厉害。 周警官把脸别向旁边。 “我们好几天没见她了,很想她。我们不打扰她上班,我知道你们工作忙,我们看到她就走,周叔叔……”方草仍在喃喃说着。 “你们先回家。”周警官转过脸,眼睛比方才更红了一些:“小乔的事有警察在处理,现在所有人都在忙这个。你们两个先回去,好好待着,该吃饭吃饭,该上学上学,等查清……等我腾出空来去找你们。” 方草哆嗦了一下。她全身的皮肤都麻了起来,每个毛孔都在泌汗,汗迅速冷却,留下一片冰冷。 周警官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看看手机,又看了看眼前的两个人,咬了下牙:“你俩站这儿别动,我去拿车钥匙。” 他匆匆转身,接着电话向楼里走去。 “齐砚,齐砚……”方草小声叫。 齐砚转身抱住她,把她湿漉漉的脸按在自己肩上。 “他没说,他没说蔓蔓姐……他没说是不是?”方草急得声音变了调。 “嗯,他没说。”齐砚点头,声音嘶哑。 车上,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是这个路口吗?”快到家时,周警官问。 “前面那个。”齐砚指了指。 车子停在弄堂口。 周警官按开车门。 方草和齐砚开门下车。 “等下,把手机给我。”周警官说。 齐砚把手机解锁,递过去。 “我把我的号码存上了。周原,这个名字就是。”周警官先用手机拨打了自己的号码,然后存上姓名:“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谢谢周叔叔。”方草说。 周警官侧过脸,只敢用余光瞥着后座的两个孩子。 “回家后吃点东西,做完作业,早点睡觉。剩下的别管了,交给我们大人。”在那两个身影消失前,周原哑着嗓子叮嘱。 吃饭,做作业,上床。 方草抱着齐砚,眼睛睁得大大的。每当有不听话的泪水从里面偷跑出来,她就低头蹭在齐砚身上,再用手摸摸他的脸,抹掉他的眼泪。 “齐砚,我们睡觉吧。明天还得上学呢。”她眼睛酸涩难忍,身上一层层地发着冷。 “好。”齐砚抱紧她。 “那我闭上眼睛了。你别害怕,我在这儿呢。” “嗯。”齐砚揉揉她的头发。 “你晚上别乱跑,要是醒了也叫醒我,不然……我害怕。蔓蔓姐都说我胆子小。”方草努力弯起嘴角,掩饰像是呜咽的古怪声音。 齐砚抱着她翻了点身,压住她,再用被子把两人紧紧裹住。 谁都不敢问,谁也不敢哭出声。两个人颤抖着紧抱在一起,熬过了可怕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