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转世之身
番外一:转世之身
夜晚,玲珑将那枚如意符放在枕边,待她沉入梦中时,符纸上的梵文微亮,佛语轻扬,将她带入九天之上。 寂静的道场之中,菩提树簌簌摇动,飘落坠入溪流,顺水而下。 金蝉子捡起这枚叶片,指尖法力流转,将其变幻为一座金莲台,落到溪流的另一岸。 金莲台妙音阵阵,接引来自凡间的魂魄,显露出熟悉而绝美的容颜。 “小女子玲珑,拜见金蝉子大师。” 玲珑刚一出场,就要给他行跪拜礼,金蝉子微微皱眉,隔空拦下她的动作。 只听她轻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你这臭和尚,真以为我要给你行大礼?” 她看他依旧皱眉不语,令她心觉不爽,捧起一汪溪水洒在他身上,仿佛只有看到他狼狈的模样,她才会忽视他背后耀眼的佛光。 玲珑心里有瞬间的绞痛,很快被她忽视。 “阿弥陀佛。”金蝉子被她淋了一身的水,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舒展了眉峰,慈悲之相更甚,“我请施主前来,是想了结这段因果。” “谁和谁的因果?” “自是贫僧与施主的因果。” “你是谁?” “西天佛祖释迦牟尼座下大弟子,金蝉子。” “那不就得了。”玲珑跳下金莲台,坐在溪边,翘起二郎腿,任由温暖的溪水浸湿她的裙摆,“我与你无缘无分,而你的第一世已经被雷劈死了,轮不到你来了结。” “第一世已去,而施主仍受因果牵连,所以我来替他结了这段孽缘。” “和尚,你在说胡话。” “此话怎讲?” “既然唐玄奘死了,他就只是你的一段记忆,就像你看过的话本子,与你毫无关系。他既不会托梦给你,也不会留下遗言,你又是凭什么自作主张要替他了结孽缘?” 玲珑笑了笑,“还是说,想了结的不是他,而是你。” 金蝉子闭上眼睛,睁开法眼,一条因果确实清晰地缠住两人,若隐若现、藕断丝连。 “施主聪慧如此,是否知道他是我的转世之身?” “知道。” “他心悦于你。” “哦?”玲珑舔了舔手指残留的溪水,竟是酸涩的味道,“太晚了,他心悦于谁已经毫无意义。” “那一天,他虽启程向西,但心中已有执念,所以,第一世并不圆满。” “我说了,第一世已经死了,圆不圆满和你有什么关系?”玲珑凤眸微敛,目光犀利地瞥向他,“你们佛家人最是喜欢用因缘业果抹去别人的意愿,行周天完满之事、断爱恨无常之欲。他只是你的第一世,却是我眼中唯一的唐玄奘,你自作主张要了断,我非得万般顺从吗?” 她的话语清晰,如同疾风骤雨搅动他内心的波澜。 许久,他闭眸轻叹道,“施主,你着相了。” “到底是谁着相了?” 她跳入湍急的溪流,踩中圆滑的石头,差点摔入水中,所幸她反应够快,抓住岸边的野草,抬眼看到他来不及收回的手。 “你想救我,但是你犹豫了。” “阿弥陀佛。” “看看我们现在的位置。” 她身处急流低处,抓着稀疏的野草才能稳住身形,而他高坐在金莲台上,面容肃穆,佛光熠熠。 她向来聪慧,不负玲珑之名。 “到底是谁着相了?”她站在水中,明明是浑身狼狈,眼神坚定清透,“你以为我身处劫难,何必纠结什么第一世,批判你们佛家之言;可我觉得,你安于九天之上,不通众生悲苦、人间喜乐,还要用大义之词教我做事,实在是虚伪至极。” “施主……” “我来告诉你,你不是了结因果,而是亡羊补牢。” 她撑着手臂,爬上岸边,裙衫浸水湿透,紧紧贴在她曼妙丰满的身躯上。 他深吸一口气,快速闭上眼睛,嘴唇轻颤,念了好几遍的佛语。 “你怕什么?你是证道高僧,还怕这点诱惑不成?”玲珑走到他面前,攥住他的下颚,强迫他睁开眼睛,“我来告诉你,你这是亡羊补牢。” 她重复一遍,继续说,“你的第一世心怀执念,让你的功德有瑕,所以你找到我,既是了结因果,也想让第一世的执念消散。害我承受神罚才知道弥补,等你察觉执念才知道了结,金蝉子,你活该要坠入十世轮回,因为……你的道行有缺。” 她字字珠玑,如同天界神雷劈开他坚硬虚假的外壳,轰碎他坚持数千年的原则。 道行有缺,这是释迦牟尼定下的论断,为此,他冥思苦想、枯坐千年,难以思考出补足缺陷的办法。 于是,佛祖让他下界轮回,在十世因果中沉浮历练,以求突破自我、化去心魔。 如今,玲珑不过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真身本体,就能辨别出他的问题根源,可见她心思之伶俐,怪不得佛祖要帮助她步入正道,或许正是出于爱才之心。 “……施主,原是我着相了。” 他进一步认识到自己的缺陷,身后佛光灿烂,目光愈发淡然,坐在金莲台上平视过去,正对着她饱满如玉的胸乳,心中毫无起伏。 “所以,别再说什么了结的话,让它顺其自然。”玲珑半蹲下来,与他对视,“天道无常,日月自有周转;风雨无常,万灵自成序别。你本就是历劫突破之时,何必管那些执念、缺憾,将一切听之任之,轮回结束,功过因缘自会给出答案。” “阿弥陀佛,听施主一言,胜过百年枯坐。” “那你说说,你现在是第几世?” “第二世已死,第三世将启。” “怎么就死了?” “路遇村姑犁地受伤,贫僧救之,化作白骨精,吸尽血液。”他平静地说着第二世的遭遇,仿佛那些痛苦不值一提。 “你这蠢和尚,独行于异国他乡、深山老林,怎能放松警惕?”玲珑推开他的手,凑到他面前,“还是说,你对年轻姑娘都是如此毫无防备?” “阿弥陀佛,众生平等,有难则帮。” “少说大话。”她扑到他怀里,扒拉他的衣领,“我瞧瞧,她是不是标记你了?” “施主!”金蝉子多了几分慌乱,费了些力气才把她从怀里拽出来,“第二世已死,不会有标记留在真身。” 她被他的手臂挡着,撇了撇嘴,“这么说,我的标记也没了。” “你……标记的是第一世的身体,逝去之后,自是消失。” “意思就是,我得标记本体才行。” 她作势又要扑倒他,他连忙解释,“等等,本体,本体是证道之身,你如今是魂魄,法力有限,恐怕留不下痕迹。” “佛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她仗着自己身体灵活,他又不敢对她动手,一不留神钻进他的臂膀之间,压在他结实的胸膛上,“金蝉子,你别慌,我不会乱来的。” “施主,请你……” “我就问你,你是不是记得第一世的所有记忆?包括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 “……记得。” “那你记不记得,我们那两天做了几次?” “施主!”他羞恼地打断她的话,再次试图把她推出去,她却环住他的脖子,赖着不走了。 “我警告你,我现在可是魂魄,你一不小心泄出一点法力,我魂飞魄散了,你就找个地方哭去吧。” 她幼稚无赖的话语在他耳边响起,仿佛她还是那只娇俏狡猾的狐狸,喜欢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喜欢汲取他的每一缕气息。 胸膛泛起酸涩的感觉,深沉的井水早已被搅得浑浊不堪。 他缓缓握紧拳头,抵抗第一世的执念,手臂青筋凸起,抑制着回抱她的冲动,可是她好像知道他的弱点,非要埋在他颈窝里絮絮叨叨。 “唐玄奘,我好想你。” “我投胎到了人间,稀里糊涂地活了十四年,犯了很多错。” “我爹很疼我,但是我曾经埋怨他不陪我玩。我娘也喜欢我,但是我从来没有主动关心她的伤病。我哥很爱我,但是我们……不能在一起。” “如果你在我身边,是不是又要劝我离开,去寻找其他良人?” “所以我离开了那个家,居住在妙音庵里。” “有时候我也想,这就是招惹你的下场,但我还是觉得,我不后悔遇见你。” 我不后悔遇见你。 金蝉子神情怔然,心底的某处阴影剧烈颤动着,快速消散。 原来化解执念的办法不是了结因缘,而是她这短短的一句话。 “……他也不后悔遇见你。” 他的话成功让她抬起脑袋,与他对视许久。 他们有着相同的样貌,眼中是同样的坚毅隐忍,先前她还能分清金蝉子和唐玄奘,只是现在,她看到他脸上浅浅的笑意,如同破开寒冰的暖阳,竟是让她恍惚了片刻。 “我真的……好想你……”她瘪起嘴,再度抱紧他,脸蛋埋在温暖的颈窝里,大声哭了出来,宣泄着压抑已久的委屈。 眼泪划过他的锁骨、胸膛,几乎要把他的心烫化了。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抬手环住她的腰肢,回抱她瘦弱的身体,放松自己,接纳她的气息。 就像她说的,两人之间本不该有缘分,是她淌过湍急的溪流、踩过危险的石头,一步步来到他身边。 第一世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凡夫俗子看到她湿透魅惑的身躯只会燃起欲望,金蝉子看到之后只会闭眼,而唐玄奘看到了,只会心疼她。 “玲珑。”他不再叫她施主,而是直呼她的名字,“我不值得。” “遇见了就是遇见了,我行事做派、爱谁恨谁,从来不管值不值得。”她闷声反驳他,依旧是幼稚无赖的语气,却让人感觉到无比的熨帖。 他该用什么样的美好来回报她的一往情深? 就此放纵情感、听之任之,还是劝她放下、另觅良缘? “玲珑,给我一些时间。” 她听到他这话,从颈窝里抬起头,双腿环住他的腰腹。 “你现在是金蝉子,还是唐玄奘?” “是他,也是他。” 唐玄奘对玲珑的死无法释怀,所以,第一世对他自己有恨,不愿意将因果功德回溯到金蝉子身上。 就像她说的,他之前记得的第一世就像是与自己无关的话本子,看过就是看过了,再轮回一次、两次,就淡去了很多。 如今,执念消散,第一世融于真身,金蝉子和唐玄奘合为一人。 他不再是以第三者的目光看待那段缘分,而像是亲身经历过的那样,记得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语,每一个表情。 “我不信,我要是试探一下。”玲珑心里冒出坏水,仰头吻住他的唇,调皮的舌尖钻进他的嘴里,抵在他的唇齿间。 他的身体顿了一下,很快捧起她的脸,张开唇齿,让她的丁香小舌深入自己的口腔,挑逗他的欲望,吸吮他的舌尖。 她闭上眼睛与他忘情地拥吻,而他睁着眼睛描绘她动情的美貌。 湿透的衣裳让她的体温变得冰凉,所以他伸手按住她的臀rou,让两人的身体贴得更加紧密,试图让她感受到自己的温暖。 许久后,她气喘吁吁地趴在他怀里,恼怒地揉了揉自己的xue口,竟是流不出花液。 他无奈地握住她的手,“你是魂体。” 她仍是不甘心,咬了一口他的下巴,“那你也变成魂魄,我们魂交。” “玲珑。”他的语气让她知道,他拒绝了,“再给我一些时间,好不好?” “那你不难受吗?”玲珑眼珠子一转,右手极快地逮住他的阳物,竟是软趴趴的,她不死心,把这条大怪物揉来揉去,还刺激两颗硕大的yinnang,仍是毫无反应,“你,你居然硬不起来了!” 金蝉子哑然失笑,“这具身体已经证道成佛,饮日月精华,辟五谷杂粮,感受不到饥饿、困顿,更何况情欲。” 这本是她也清楚的事,但是她情潮涌动、急于交欢,一时想不起来了。 “硬不起来的男人,有什么用!”她不想承认自己犯傻,气急败坏地站起来,“快放我的魂魄回去,我要找凡间的男子……” 他听她这般撒泼的语气,起身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回自己怀里封住嘴唇,直到她又迷迷糊糊地软下身子。 “玲珑,不要任性。”他捏了捏她的脸颊,解释说,“你的灵魂未变,融于人身,妖性和兽性仍在。若你强行与男子交欢,吸食精气,很可能会再次步入邪门歪道。” “那我已经强迫别人跟我……”她说到一半,连忙闭嘴,抬眼观察他的神情。 “玲珑又不乖了,是不是?”他浅浅笑着,看上去毫无怒意,手上稍稍用力,就把她的脸颊掐得微红。 “可我忍不住嘛,我喜欢哥哥。”她的目光乱飘,显然很是心虚。 “看来他也是喜欢你的。”他将她横抱起来,向溪流走去。 “那当然,我哥哥最喜欢我!” 她欢快的语气让他听了有些郁闷,但他不形于色,只是平静地说,“邪道妖法强人所难、夺人精气,正道妖法修心炼体、顺水推舟。我将情欲道的经书传授予你,你只能和心悦你的人交欢,不可轻易逾矩。” “如果别人喜欢我并且要强迫我,而我不喜欢他,怎么办?” “那就送他去忘川。” 佛门之人不讲杀生,但生死轮回不过是天地常理,他向玲珑提个建议而已。 金蝉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只是个有点嫉妒又不能说、有点生气又不能怒的出家人罢了。 玲珑听懂他的话外音,坏笑着亲了亲他的嘴角,忽然感觉到脚尖一凉,原来是他抱着她,走进了溪流里。 湍急的水流和凹凸的砂石没能影响他高大挺拔的身姿,他步步稳健地走到溪流中央,心念一动,陡峭的岸边从中断裂,形成一条天然的石阶。 这是他的道场,一切皆由他的心灵所化。 玲珑又用指尖沾湿一点溪水,放到嘴里舔舐,发现味道变得香甜,不再是之前的酸涩。 “这是用以浇灌菩提树的灵山泉,众生饮之,各有百味。” “你之前喝过,是什么味道?” “无味。” 她沾了一点溪水,放到他嘴边,他意会地含住,细细吸吮。 “现在呢?” “清甜。” “为什么?” “因为你。” 玲珑开心地笑了起来,调皮地含住他的乳首,又用牙尖啃咬他的胸肌。 他虽然不会对她的逗弄起反应,但是他能感知到她对自己的喜欢、热情。 或许,就此放任这一切,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金蝉子始终噙着一抹笑,把她放到金莲台上,“记住我说的话,要有心防备他人,注意保护自己。” “等等,你这如意符还能用几次?明晚我可不可以来找你?” 他看着她的灵魂逐渐消散,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我会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