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終點前的距離

    圖書館的時鐘滴答滴答地走著，時間像一條筆直的跑道，沒有人能停下腳步。

    蘇念笙坐在靠窗的位置，眼前攤開的是數學總複習講義，卻已經停在同一頁近二十多分鐘。

    她眼神對著題目，思緒卻忍不住飄往另一個方向——他的位置。

    沈予安在她斜對角三個位置遠處，低著頭，一筆一劃地演算著。他的動作總是那麼專注，眉眼之間帶著一種堅定的從容，好像再難的題目只要落在他手中，終會有解。

    她想起昨晚那通語音，他輕聲說「今晚夢裡，別跑太遠，好不好？」的語氣至今還盤旋在耳邊，像細絲纏繞，怎麼也散不去。

    考試倒數不到十天，圖書館連自習區都變得擁擠起來。每張桌子都有人，每個人都繃緊神經。有人啃著指甲，有人看著題目嘆氣，有人不斷翻筆記，像是在和時間賽跑。

    「第八排右邊靠牆那邊有位置了。」沈予安低聲在她耳邊說。

    她猛地回神，抬眼時，他已經站起來，朝那個方向走去。

    她猶豫了一秒，迅速收好書本跟上。

    圖書館那一排角落被綠植遮住了一部分，算是全館最隱蔽的角落。兩人落座後，四周只剩下筆劃聲與翻頁聲。

    「你今天心不在焉。」沈予安開口，語氣不是指責，反而帶著幾分溫柔。

    「有嗎？」她抿了下唇，掩飾心虛。

    「你第五題的列式錯了。」他將一張她剛做完的練習題拿過來，圈起一處，「還有這裡……你平常不會算錯這種的。」

    蘇念笙垂下眼，聲音很輕：「我知道……最近壓力有點大。」

    沈予安沒說話，只是伸手，指節輕輕敲了敲她的筆尖。

    「別逼自己太緊。你已經很努力了。」

    「可是……」她話沒說完。

    「我在你旁邊。」他打斷她，看著她的眼神是從未變過的堅定與溫柔，「我們說好一起走到最後的，對吧？」

    她的心像被安了一劑靜藥，雖然壓力依舊，但至少，那份不安不再那麼尖銳。

    晚上七點，兩人分開回家。

    蘇念笙進門時，母親正在廚房裡忙碌，父親坐在書房批改論文。家裡一如往常安靜，卻有種凝重的氣氛。

    「晚上要再看幾科？」媽媽端出熱湯時問。

    「兩科……英文和數學。」她低聲答。

    媽媽點頭：「不要念太晚。你最近氣色有點差。」

    蘇念笙勉強笑了笑，卻沒多說什麼。

    等到關上房門，才真正感覺到肩上的壓力如山壓頂。

    她坐在書桌前，盯著桌上的倒數計時牌：「距離模擬考只剩下——9天」。

    她深吸一口氣，拿起筆，開始一題題寫下去。

    每寫完一題，就像是推開一塊巨石。背後，是母親望子成龍的期待、父親不說出口的擔憂、老師每日加重的課業叮嚀，還有——自己對自己的要求。

    同一時間，沈予安房間的燈也亮著。

    他坐在書桌前，桌上貼著蘇念笙幫他整理的歷年考題筆記。她的筆跡整齊，邏輯清楚，甚至在角落寫了「遇到卡關就喝水」、「考完一起吃甜的」這樣的話。

    他看了一會兒，忽然低笑一聲。

    他不是沒壓力，只是比起焦慮，他更多的是「想和她一起撐過去」的堅定。

    他打開手機，看著訊息框，又關掉。

    不打擾她，已經是最大的溫柔。

    但他沒關提醒，怕錯過她任何一句話。

    十一點二十分。

    蘇念笙寫完一整份模擬卷，揉揉發酸的手腕。她拿起手機，亮了好幾秒，終於傳了一句訊息過去：

    【我今天有寫完你說的那兩份。】

    不到三十秒，對面回來：

    【笙笙，好棒。你再堅持一下，我陪你。】

    她笑了，疲憊似乎也少了幾分。

    深夜燈光微弱，城市靜謐，兩個少年少女隔著空氣、手機與書頁，牽引著彼此向前走。

    在這場考試與成長的長跑中，他們是彼此的呼吸，是不能失去的重心。

    即使還未抵達終點，但他們都知道，只要這樣一步一步地靠近，就一定會抵達那個屬於他們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