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这份心软只持续了十七分钟。因为当他终于决定走过去和好如初，一辆车驶过来。车灯柔和照射到他脸上又路过他。那车停在他视线里，林绿禾面前。他瞬间如坠冰窖。

    他看见一个穿着长袖长裤睡衣款式的男人从车上下来。他站在她面前。他什么也听不清。

    他转身就走。毫不犹豫。他想，自己不需要再在这里做小丑。他们的关系到此结束。

    在他的认知里，这不会是叔叔会做的事情。凌晨三点多。为了一个失恋的侄女。

    他的离开，没有人知道。

    周狄，此时站在林绿禾面前，顶着一个黑眼圈，没有愤怒也没有无奈，平静得好像只是出来接一个孩子放学一样。

    他看见她抽烟，抽得很老练，他只是把那烟掐了，丢到地上碾灭。

    绿禾低头看那火星子暗灭，然后偏过头去看附近小区的门口。她没有等到沈益，等来了周狄。周狄一来，她和沈益就是彻底没有挽回的可能了。

    她觉得很疲惫。疲惫到一句话都不想说。站在她眼前的人，她此时此刻觉得很陌生。她觉得一切都很陌生。这种陌生是一种无视。

    周狄大概有五个多月没见到她了，没想到她会过成这样。在这段时间，他一直给她汇钱，因为在他眼里，她根本不具备让自己好好生活的能力的。会赚点小钱让自己维持基本生存只能算游戏里最简单的捡血包。可以说，她的精神是岌岌可危的，这并不是说她的精神世界不够丰富，相反，她太过于丰富了，简直到了错综复杂的程度。这片精神废墟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地基，没有强有力的支柱。只要出现冲击扫射，她立马岌岌可危。

    现在，这个岌岌可危的林绿禾，拖着这架鸡架子一样形销骨立的身躯，杵在这条有点年头的长凳上扮演病叟烟鬼，吞云吐雾自怜自艾。他不知怎的，感到一种责任感从烦躁和厌弃中生出来，他厌恶这个被陈敬带出来的人鬼。他想做出什么摧毁和改变。

    他的心里敲定，脸上还是心平气和的模样。

    “要么上车，要么就回你那里。”

    她摇头。她甚至都不知道做什么决定。

    他又添了一个看不惯的毛病。他想她的毛病真多。

    “自己选。”

    “住哪里？”她开口了。

    他明白她的顾虑了。

    “家里。”他没多解释。

    她点点头。上了车，一声不吭。她从未去过周狄的房子。周狄的脸色不是很好。她也许真的是过于疲惫了。竟然在紧张尴尬后很快睡着。

    那晚，她在客房睡。第二日下午，搬家公司将她的东西搬到周狄这里。她在卧室找到他，他刚睡醒，穿着睡衣在看电脑。

    “什么事？”

    “我的东西搬过来了。”

    “我知道。”

    “我要做什么？”

    他简直要笑了。她简直愚蠢。给他一种毫无主心骨的样子。他只好放下手上的事情，回过头招手示意她过去。

    她走过，还是一副不清醒的样子。实际上，周狄并不知道，她在心神受损的时候，就会自动封闭一切思考。以白痴的模式生活是较为轻松的事情。只需要问怎么办和照做。

    只可惜，他不理解，也不认同，更加不喜欢。

    他对她说：“我已经帮你决定了一件事了，那就是接下来你住在我这里。至于其他事情，需要你自己去决定。”

    “我是不是一直给你惹麻烦？”

    她想到上次那件事，心虚起来。他看着她，的确想起上回那件事。实际上他想这件事的次数真的很多了。

    他说：“过去的事情可以作为一个警告。我希望你以后在我这里可以尝试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和待人接物。”

    “你好像很看不惯我。”

    “你好像判断力很强？”

    她实在是很纠结。眼下如果她要离开，自己去租房，完全可以。可是，周狄的态度......

    她不知道像自己这种做派，能跟他相处得来几天？

    更何况，她完全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和他相处。

    “想什么？”

    “我在想。你不像我的长辈。你不像......我的叔叔。”

    “整天瞎想瞎扯。行了行了，出去吧。去找点事做。”

    “喔。”

    她转身要走。周狄又喊住她。

    “从今以后不准抽烟。”

    “不然后果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