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灰色牆裡的陽光

    希文開始一點一滴熟悉著豪華公寓的節奏。每天清晨，霞姨會準時把早餐擺在餐桌上，房間每天都被細心打掃，垃圾被倒掉，浴巾摺疊得像新的一樣。

    學校特別安排老師來家裡補課，課本和練習本堆滿書桌，這一切都是學校與Jenny聯手安排的。自那晚之後，Jenny正式成了希文的監護人。

    她才16歲，再過兩年就要會考。學校希望她成為首位拿下全A*的金科狀元，不惜一切資源支持她讀夜校與私人教學，不願放棄這個能讓校名傳遍全城的天才。

    某天下午，霞姨雙手抱著一個薄扁的包裝盒，笑著說：

    「希文小姐，這是Sam先生讓我轉交給妳的。」

    她接過盒子打開，是一台嶄新的筆記型電腦。銀灰機身，鍵盤邊緣還貼著幾枚淺粉色貼紙。旁邊附著一張小卡片：

    「聽說妳需要筆電讀書，希望這部幫得上忙。—   Sam」

    她怔了一下。他怎麼會知道？哦，一定是Jenny。學校提過若沒有筆電，我的學習進度會跟不上。

    看著那台筆電，感覺不像是在接受恩惠，而像是，有人靜靜站在妳背後，把妳每一句微不足道的話都聽進了心裡。但她知道，這不是她可以理所當然接受的東西。

    她拿起手機，按了「1」

    「Jenny姊，我想請Sam先生吃頓飯。」

    電話那端沉默了一下，沒像以往那麼快回應。

    「……我在。」

    「我可以幫妳問問總裁，看他時間方便不方便。」

    幾天後，希文請霞姨陪她去市場買菜。出門前，她再次數了數錢包裡的金額——749塊8角。這是她半年的儲蓄。她知道，這點錢還不了那份恩情，但她仍希望能做點什麼。

    從早忙到晚，她把所有拿手菜端上桌——清蒸石斑、醉雞、XO醬炒芥藍、蟲草花淮山杞子老火湯。

    「Sam先生，這些天，真的很感謝您。這餐不豪華，沒有鮑魚魚翅，但我真的……很感激您。」

    她坐得端正，努力讓語氣聽起來莊重又得體。

    Sam笑了「妳太客氣了。我只是把妳當女兒照顧而已。妳有需要，儘管說，我能幫就幫。」

    他說得誠懇，沒有一絲做作。那晚的場景仍歷歷在目，一個瘦小的女孩，被拖進黑暗角落。他至今仍無法理解，怎會有人能如此喪心病狂。

    「我想報恩，Sam先生。您不是有公司嗎？我可以去當免費勞工，做什麼都行。」

    Sam被她逗笑了「那我叫Jenny安排妳去洗馬桶好了。」

    ～～～

    兩年轉眼即過。

    那段時間，悄悄地將一個遍體鱗傷的小女孩，鍛造成一個能在鋼鐵叢林站穩腳步的少女。

    希文第一次踏進   V.   Corp   辦公室時，才十六歲。瘦弱、蒼白，沉默寡言。一雙眼睛藏著還沒癒合的陰影。她是最底層的雜務工，日復一日地整理檔案、傳真報表、清掃會議室，幾乎沒人正眼看她。

    是庶務經理   Helen   最先注意到這孩子的不同。

    她從不遲到，從不抱怨。說話總是輕聲細語，舉止謙和得體。

    從連公司分機都不會接，慢慢學會接待訪客、處理跨部門需求、準備會議資料；她學得快，做事細膩又乾脆，步步沉穩。

    Helen對這個倔強安靜的女孩，忍不住多一分疼惜。

    十八歲那年，希文已從雜務轉任庶務助理。她開始淡妝上班，制服燙得筆挺，神色冷靜、語氣溫婉。走廊上，她腳步輕盈，總是安靜地一閃而過，但總讓人忍不住回頭多看一眼。

    會考放榜那天，庶務部門炸鍋了——

    是全城幾十年來唯一全科   A*狀元。

    Helen幾乎是自豪地宣布：

    「我們的小希文，考第一啦！今天下午茶我請！」

    整個部門歡聲笑語，氣氛熱烈。沒人料到，這場小型慶功宴竟驚動了Sam。

    他剛從會議室出來，無意間聽到熟悉的名字。走近一看，果然是她。

    那個兩年前深夜裡，在公園邊救下的瘦小身影。

    如今，她亭亭玉立，眉眼柔和，膚色健康，像另一個人。他怔了好久，直到她也看見了他。

    「Sam先生……」她主動走近，輕輕一笑。

    那一刻，時光彷彿倒流。

    他終於認出，那個曾讓他心疼不已的小女孩，早已悄悄，在他視線之外，長成了令人驚艷的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