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鬼面枭(2)
10.鬼面枭(2)
阴寒腐朽之气凝结成霜附在纸窗,顺着烛火微弱的光看得清纸窗上道道划痕,叮咚一声清脆的水珠落到男人颤抖的手背之上。 他定睛隔着窗往外看了一眼,街道漆黑一片,耳边婴孩的哭泣声撕心裂肺,他擦干眼角的泪,稳住颤颤巍巍的身躯,下定决心一咬牙,抽出窗栓。 手掌虚脱无力,窗栓掉落在地,窗被打开一条细缝,暖黄的烛火向外延升,四周陷入寂静,男人跟随光线看过去。 一只硕大的赤色瞳孔悄然出现,窗遮挡了部分可怕的面容,往下看一半的嘴角带着鲜红的血,正邪笑着歪头看向男人的身后。 “啊……妖怪啊!” 男人瘫坐在地,不断往屋里爬,女人吓到昏厥,倒在摇篮旁。 咔嚓一声,鬼面枭脑袋落地,几个来回滚到男人脚边,粘稠的血溅满男人的脖子和脸颊,模糊了原本的视线,他抱头痛哭,嘴里叫着婴孩的乳名。 裴之珩重新关上窗,手指按住残破的窗,屋外一些鬼面枭听见动静争先恐后往这里闯,小小的窗外挤满不速之客,叫嚣开窗的声音愈来愈大,密密麻麻的爪子堪堪刺上木头制成的窗和门,裴之珩一道剑意灭了烛火,紧贴窗的指节和掌心逐渐麻木。 他低头,黑暗中发觉有少许霜雪覆盖在自己的手上,凉意刺骨。 “蠢货,白日里没有修士与你讲吗?无论如何不得开窗开门直至天明。” 楚灵榆站在摇篮另一边,忍不住骂了一声,嫌弃地抱起摇篮里熟睡的女婴,递给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的女人。 男人见到孩子并未被妖怪捉走,一时间由悲转喜,连滚带爬来到妻子身边,眼角住不住的泪珠哗啦啦往下流,耳朵哪里还听得见楚灵榆讲什么,一个劲的感谢仙子,感谢仙者,与妻儿紧紧相拥。 楚灵榆看到这一幕,忍住杀掉蠢货和显摆情深意切一家三口的冲动。 转而深吸一口气,来到裴之珩的身侧,笑容甜甜问:“裴师兄,我们是不是做了一件好事。” 裴之珩往窗下圆桌这边动了一步,不留痕迹错开了楚灵榆亲近的举动,担心霜雪不是人间之物,对于修者会所伤害。 他侧着身躯,遮住自己按在窗上的手掌和手臂,双眸看向窗外,“对。还有一个时辰天亮,你就地打坐休息一下,这里有我在。” 楚灵榆却不愿一个人独睡,她搬来椅子,双手撑着下颌,裴之珩想要躲避的手掌未曾来得及收回。 遮蔽明月的鬼面枭从半空坠落重新寻找住所,清浅月光从细碎的枝叶倾洒出来,街道和屋檐渐渐开阔清明,依稀看得见一些轮廓,楚灵榆从椅子上站起身,猛然靠近裴之珩紧按窗的手。 “裴师兄,你的手?” 楚灵榆靠近,温热的呼吸落到裴之珩的指尖,他慌张后撤手指,皮rou和霜雪相融,动弹不了。 楚灵榆抬手触碰时,他出言阻止。 “灵榆,这不是普通的霜雪,应当是鬼面枭从幽冥妖域带过来的。” “别碰。” 楚灵榆乖巧点头,伤害自己的事情她办不到。 过了好一会,思及鬼面枭和妖域二人似乎想到什么,异口同声说:“神女剑。” 至此天光大亮,街道陆续有人出入,裴之珩手掌心的霜雪化成水滴落到地面。 他写信告知掌门师尊,幽冥妖域的鬼面枭出现于城池中,恐神女剑镇压群妖失力,遂请师尊派师兄前往妖域一探究竟。 楚灵榆幽幽地说:“掌门师尊派乌大师兄将我从紫云剑阁赶了出来,如今我已不是剑宗弟子,偏我的弟子契还在青濯师尊手中,待到鬼面枭解决完了,我就去妄虚海找青濯师尊解除弟子契。” 裴之珩安慰道:“楚师妹,你别担心,焚天恶谷的妖龙另有蹊跷。” 裴之珩查到一些隐私,只是暂时不能对她说,也不忍楚灵榆饱受失去修为的痛苦,整日苦不堪言。 楚灵榆听见裴之珩的话,抬头微怔,原本放回百宝袋的雪肌膏又重新回到她的掌心。失去修为的煎熬,比起从前遇见的任何事情都让人难以接受。 吃了无数丹药换来勉强康健的身体,起早贪黑夜以继日的练习剑术才堪堪够上剑宗的门槛,回头看满手茧子和辛苦得来的修为,在一瞬间毫无征兆的失去,她接受不了。 说要解除弟子契是假,让青濯师尊助她才是真。 楚灵榆欣喜,失望难过的神情焕然一新,“真的吗?裴师兄你的意思是有贱人害我嘛!” “暂时不能如此说。” 裴之珩手掌轻轻握拳放到嘴角,昨夜寒气入体,他轻声咳嗽。 楚灵榆没有继续追问,从百宝袋拿出雪肌膏,牵着裴之珩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坐在桌前。 用指腹慢捻,揉搓几圈,小心翼翼点在裴之珩皮rou裂开处。 接触雪肌膏的地方纷纷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一丝温润的凉意驱赶心底寒凉的霜雪。 他垂眸看见楚灵榆雪白指节上的一颗痣。 自己的手掌摊开,任楚灵榆修长的双手牵住、掰开、揉搓、按压。 许是第一次与人上药,不懂力度大小,不知伤口深浅,涂抹较多,不一会整个手掌变恢复如初,看不出一丝伤痕来。 楚灵榆抬起头,睫毛轻掩,眼眸澄净明亮,闪烁动人的光芒。 她双手紧握住他受伤的那只手腕,从桌角举起,给他看。 “全部都好了,裴师兄。” 裴之珩点头,收回手臂,悄悄放置身后。 “今夜我们二人扮夫妻,就在此处将鬼面枭杀个干净。” 楚灵榆提议,可惜有邪剑无法使用,不然一剑一个,岂不快哉。 裴之珩脸颊微红,不敢正眼看楚灵榆,侧过身躯倒了一杯水,慌张下咽,方才缓解紊乱的心跳和微微泛红的脸,只是耳朵还是略显烫意,让人心神不宁,难以正视师妹。 “我觉得不妥,夜里不知多少鬼面枭,既然可遮蔽月光,必然数量庞大,贸然开窗,一旦破窗而入很麻烦。” “不如从哪来回哪去,引入阵法连通幽冥妖域,再由那边师兄们护法镇压,我只担心神女剑倘若丢失或是失力镇压不住,妖域惯有的平衡被打破……” 裴之珩在等掌门师尊的信。 傍晚,裴之珩终于收到镇守妖域师兄的信。 信中说暂未发现神女剑有异常,他们也会配合将鬼面枭重新引入幽冥妖域。 以阵法开启为信号。 夜里裴之珩和楚灵榆二人穿戴整齐一丝不苟躺在床上,裴之珩闭着双眸,楚灵榆睁眼看向床顶。 裴之珩额角有些许汗珠,紧绷的身躯僵硬,楚灵榆稍显随意,翻来覆去睡不着。 起初二人相隔较远,楚灵榆一点一点挪动,直到自己手臂贴近裴之珩。 “裴师兄,你害怕吗?” “并不。” “裴师兄,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可以。” 房子灯火通明,且窗栓未插,仅关窗。 黑夜到天明,鬼面枭走过门窗却未进分毫。 靠近这房舍的人全部搬到别处,裴之珩千叮咛万嘱咐无论何事盖为不理,不要起床开门开窗。 清晨,楚灵榆揉了揉眼睛,解释道:“应当缺少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