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
下山
初春还有些寒意，飘零春雨细细落下，慢慢点绿山中万物枝桠。 一座寂寥庞大的山脉笼罩在这浓云春雾之下，外人无法窥见一二，显得神秘异常。 半山腰往上就隐匿在浓云之中，大名鼎鼎的青霄宗就避世于此独占漫山遍野一年四季隐秘美好的景致。 而今，宗门内的大师姐，那个战力超强的非尔飘乎轻逸的正从青霄宗往山下去。 今日一早，大师兄长胤慌里慌张捏着一张纸条跑来堂内，萱萱留了几个字竟然跑下山了！ 萱萱是谁，那可是全宗门齐心协力宠着的小弟子！可以说是宗门的命根子，吉祥物！ 把萱萱从小照顾大的大师兄长胤更是一副痛失爱子的模样，嘴角都快垮到地上：“萱萱大小就没下过山，若教人骗了去可怎么是好？呜.....我的萱萱此刻在哪里吃苦.....”非尔别开眼不忍直视。 相较之下，师尊青潋淡定之至，一副‘不过是孩子淘气’的纵容之态，唤非尔上前：“去吧，寻那孩子回来。” 非尔看看四周眼睛睁得溜圆的师弟师妹门。大师兄平日替师尊处理宗门事务，她身为大师姐再加上战力强悍，此次由她来下山寻人在适合不过。 行吧，那就她去！正好沿途观悟一番。说不定有助修行。 师尊记起萱萱那张纸条，不由得笑道：“这孩子，还知道留个纸条。”从支支吾吾的长胤手里拿过来，打开后一愣 “斩袄徐魔” 四字错俩。 非尔明显感觉青潋师尊气息凝滞了片刻，那张惑人的脸极速胀红：“去！将那逆徒给我带回来！不许打草惊蛇！” 话音刚落，又对非尔密音入耳：“抓紧追上，查查有没有和其他人...发生纠葛。若有，除其记忆，免得凡人困顿一生杂念横生。” 非尔：“......”师尊过于委婉了，青霄宗上上下下谁不知师尊的脸面大过天。 万一萱萱遇上事，少不得报出师尊名号当靠山。颜面受损，师尊定然大义灭亲，义不容辞的手刃萱萱。 向来高傲的清潋师尊此刻脆弱极了，对萱萱疼爱归疼爱，但人丢失小，丢人事大！！ 非尔瞧师尊像个琉璃瓶一样快碎了，立刻回自己居所收拾一番。长胤那个没眼色的还一个劲的给萱萱求情，结果被愤怒的师尊罚去后山云静崖面壁思过。 什么年头了，怎么还搞连坐制呢。 她翻个白眼自认冷酷地调转方向往山下去了。 ------ 非尔一身浆白便服，身后负剑，一名普通剑修侠士的打扮，边踏着石阶捏个诀传音给萱萱。 按照萱萱的性子，为人纯善但骄纵还不认路，定然往最近最热闹的地方扎，寻其踪迹并非难事。 下山前，非尔又见了长胤一面。 长胤一见她就跟慈母上身似的：“萱萱单纯还是个孩子，师妹你抓紧找到人后，先别急着回来，带着萱萱玩几天，等....师尊消消气再说。”还惦记着那小王八蛋呢。 也不知给长胤灌了什么迷魂汤。 罚的不冤。 将人晚几天带回也无不可，届时师尊也消气了，没准免了责罚顶多骂两句。曾经师傅和大师兄就是这样袒护她的，她是大师姐，理应向师傅和师兄那样，去爱护师弟师妹。 下山的路，名为问心阶，共有九千层。 纵长蜿蜒，普通人很难徒步登踏。 但对于天赋超脱又勤于修行的她来说轻松无比，捏个诀便移行一里开外，谁能想到她当年初次上山是何等的艰难狼狈。 说起来上山拜入青霄宗之前的日子，如今感觉十分遥远了。 她生于声望贵重的世家大族。父亲不喜冷怠于她，取名非尔——既非传承香火的儿子。也不是他最喜爱的女儿。 他既有一颗掌上明珠，第二颗便注定蒙尘。 在日复一日的冷眼与饥饿中，她早就明白血脉相连的至亲并不期待也不需要她。但也偏偏因为这一点血脉相连的缘故才让她能靠每日一个馒头活下来。 既然给了她身体发肤，当珍惜自重。 天赋高，资质好，又能吃苦勤于修炼，即使宗族资源尽倾于后来的弟弟，她也从没气馁。 没有剑就做一把竹剑，可巧第二日长姐院中的竹林不知何故被损毁一塌糊涂，哭着找父亲做主，于是她被罚每日去在长姐院中栽竹照看直到恢复原状。 长姐笑着心疼她日日刨土挑水。没关系啊，非尔耸耸肩，正好可以强身健体。 有了剑，可还没有剑谱术法，那就观察万物生息走势。她记得把她赶出修炼堂室的那位教授小弟剑法的师傅曾说‘万物有道’。 不管旁人如何气急败坏作乱干扰，她眼中只有一件事要做， 那就是修炼。 修炼。 修炼。 她太想成仙了，这个目标足以让她无视所有的苦难。 ... 坚韧的草， 在贫瘠的沙漠挣狞而出。 砂石土粒汲取不到营养，那就去找水源之地。 于是非尔与血脉宗族断绝关系，几次险些死在来神秘的不器群山的路上。 非尔不曾放弃，一路颠饮露食果，身上的衣服都划破无数口子，浑身没了力气。 终于看到不器群山的石碑，已入寒冬，天地白雪苍苍融成一片，眼前高耸的山沉默的压迫着她渺小单薄的身影。 从山脚向上看，望不到尽头的路，真正的挑战才开始啊。 凛冽寒风刺骨，似要把人冰魂冻魄。 三千又三千，过了这个三千后面还有三千。 踏过整整九千问心阶， 每上一阶，道心愈坚。 咬牙撑着最后的意识，艰难地曲起僵硬麻木的腿踏上最后一石阶。 她坚持不知走了多久，只记得模糊发黑的视线里终于出现青霄宗的石匾时，她猛然跪倒在门前。 再醒来时，她有了传功授诀的师傅，有一个视她为亲妹的师兄，还有一众师弟师妹追在身后师姐师姐的叫个不停。 此后的宗门生活何其忙碌、热闹。 非尔很喜欢。 小弟的师傅说的对——万物有道 她也有道， 她只要向前走，一步一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