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三九天的冰
第二十四章 三九天的冰
“咚咚咚——“ 清晨的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灑在允詩閱的臉頰上，她還沈浸在昨夜那個讓人臉紅心跳的夢境中。 “詩閱！起床了！”允媽媽在門外的聲音打斷了她的遐想，”語茜來找你了！” 允詩閱猛地睜開眼，夢境中衛臨的輪廓還在眼前晃動，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自己滾燙的臉頰。天哪，怎麼會每天都在做這樣的夢...她在被子里蜷縮了幾秒，努力平復著心跳。 “來了來了！”她匆忙從床上跳起來，對著鏡子整理著凌亂的長髮。鏡中的女孩雙頰緋紅，眼中還帶著一絲迷離，就連她自己都被這樣的自己驚到了。 十分鐘後，她踩著拖鞋去洗手間，就看見章語茜在客廳里正端著茶杯，和允爸爸聊得熱火朝天。 “語茜，辛苦你啦！”允爸爸眼角帶著笑意，”你和詩閱也是鐵桿閨蜜了，中學同班，現在大學還同宿舍，這緣分可真是深厚。”他一邊說著，一邊為章語茜續上了一杯香氣裊裊的功夫茶。 章語茜雙手恭敬地接過茶杯，輕抿一口，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哇！叔叔，這茶好香啊！是什麼品種？” “鐵觀音。”允爸爸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顯然對女兒這個懂事的好朋友很是滿意。 “語茜啊～”允媽媽從廚房端出一盤精緻的點心，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關懷，”你們幾個女孩子去大阪可得注意安全，記得每天給阿姨打電話報平安。異國他鄉的，阿姨放心不下。” 章語茜連忙點頭，還拍了拍胸口做保證狀：”會的會的！放心阿姨，我們一定會很安全的！詩閱這麼寶貝，我肯定會好好照顧她的！” 允詩閱終於洗漱完畢，隨意換上了一件玫紅色的T恤和牛仔褲，長髮披散在肩頭。她走到章語茜身旁坐下，端起允爸爸早已準備好的茶杯，一飲而盡。 “慢點喝，燙著了。”允媽媽心疼又嚴厲地看著女兒，”詩閱！斯文一些！” “爸媽，我們今天要去商場買些去大阪的東西，”允詩閱放下茶杯，語氣輕快，”晚上還有高中同學聚餐，就不用準備我的晚飯了。” 話音剛落，允媽媽的臉色就嚴肅了幾分：”你可不要太晚回家！一個女孩子家，晚上不安全！” 允詩閱起身摟住媽媽的肩膀，在她臉頰上輕吻了一下：”知道啦～愛你，我的好媽媽！” 允媽媽被女兒哄得心花怒放，嘴上卻還是嘀咕著：”這孩子...” 兩個女生和允爸允媽禮貌道別後，手牽著手走出了家門。 —————— 商場里，午後的陽光透過天窗灑下來，人群熙熙攘攘。 “詩閱，你覺得這件怎麼樣？”章語茜舉著一件米白色的雪紡衫在身前比劃著。 “很好看，很適合你的膚色。”允詩閱點點頭，目光卻有些心不在焉。她總是不自覺地想起早上的那個夢，想起衛臨修長的手指，想起他低沈磁性的聲音... 正走著，章語茜突然停在了一家店鋪前，眼睛閃閃發光：”詩閱，走，進去看看。” 允詩閱抬頭一看，差點被店鋪門口的招牌嚇到——那是一家專門的情趣內衣店，櫥窗里陳列著各種讓人血脈僨張的款式。 “你...你要買內衣啊？”允詩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臉頰瞬間紅得像熟透的蘋果。 話都沒說完，她就被章語茜強行拖進了店裡。 店鋪內的光線曖昧昏暗，空氣中瀰漫著一絲若有似無的香氣。一排排精緻的內衣如同藝術品般懸掛著，蕾絲、薄紗、綢緞交織，款式奔放熱烈，讓允詩閱看得目瞪口呆。有的僅由幾根細細的絲線構成，巧妙地纏繞在女性身體的關鍵部位；有的是黑色的半透明薄紗，輕薄得像呼吸，一眼掃去幾乎透明，卻偏偏在最易引發遐想的部位，留下一圈故意的鏤空，如同有意為之的陷阱，勾人心弦。 “天哪……”允詩閱捂住嘴巴，一顆心怦怦直跳，彷彿要從胸腔里蹦出來。 章語茜卻像個經驗老道的“老司機”，熟練地在各個貨架間穿梭挑選。她拿起一捆玫紅色的細繩——那幾根如同絲帶般的布料彷彿是為極致的性感而生，恰好能勾勒出女性最美的曲線，僅僅幾條繩帶，便能圈住那三個最引人注目的部位。 “詩閱！就買這個！”章語茜興奮地揮舞著那件”衣服”。 “你瘋了嗎？太...太誇張了啦！”允詩閱的聲音都在顫抖，臉已經紅成了熟透的番茄。 “要給你家‘衛神’一個驚喜啊！”章語茜壞笑著湊近她的耳朵，壓低聲音說道，語氣帶著一絲曖昧，“他練舞那麼辛苦，你不得給他點特別的獎勵？” “我……我哪裡好意思在他面前穿這樣的……”允詩閱說著，卻已經被章語茜半推半就地拉到了收銀台前。 更讓她無地自容的是，章語茜又往她手裡塞了另外兩件款式不同但同樣火辣的內衣。還沒等允詩閱回過神，收銀員已經掃碼結賬，一個精緻的粉色盒子裝著這些“罪證”，外面還套著印有品牌logo的紙袋，顯得格外醒目。 走出店鋪後，允詩閱提著那個彷彿會發燙的袋子，臉頰的紅暈怎麼都消不下去。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在他面前穿這些……”她嘟著嘴，眼神卻忍不住偷偷瞥向手中的袋子，眼底深處既有難以言說的羞澀，又夾雜著一絲難以抑制的期待。 “女人，這叫情趣！懂嗎？”章語茜一臉神秘的壞笑，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相信我，他絕對會喜歡的。” —————— 夜幕緩緩降臨，城市被一層溫柔的暮色籠罩，各色霓虹燈開始閃爍，點綴著逐漸昏暗的天空。 她們推開一家韓式燒烤小酒館包廂的木門，裡面已經坐著七八個人，都是高中時期學生會新聞社的老朋友，彼此熟稔地打著招呼。 “語茜，詩閱，好久不見！”眾人熱情地招呼著她們的到來，聲音里充滿了重逢的喜悅。 “我們學生會新聞社好久沒聚了，”一個戴著黑框眼鏡，身材略顯圓潤的男生——大家都親切地叫他胖熊——感慨地說，語氣帶著一絲懷念，“現在想把大家聚齊真不容易，畢業後大家都各奔東西，去了不同的大學。” “對了，”一個身材清瘦，性格靦腆的女生舒舒補充道，“我們也叫了胤會長和蕭學長過來，他們應該很快就到了。” 聽到“胤會長”這個名字，允詩閱原本輕鬆的神情瞬間僵住，嘴角邊的笑容也隨之消失。剛才還洋溢在臉上的輕鬆愉快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難言的情緒，。 章語茜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變化，偷偷看了她一眼，心中暗暗嘆息。 五年前的往事，如潮水般湧來—— 那時的允詩閱還是個高一的新生，因出眾的文筆被學生會新聞社選中。 而胤深，那個高三的會長，就像一束從不曾直視她的光，遙遠又溫柔，吸引著她不自覺地靠近。 他總是笑得從容，舉止有禮，說話有條不紊，身上那種天然的成熟與領導氣質，輕而易舉地讓人心折。允詩閱就像一隻懵懂的飛蛾，甘心在他身邊打轉，哪怕只是幫他打印文件、整理材料，也心甘情願。 胤深對誰都很溫和，如同春風拂柳，這讓情竇初開的允詩閱既感到一絲隱秘的欣喜，又常常陷入患得患失的痛苦。她不知自己在胤深的心中到底佔據著什麼樣的位置，只能小心翼翼地隱藏著內心的酸澀，默默享受著和他相處的每一刻。 高三畢業後，他考入花城財經大學。為了多見他一面，她常常獨自乘幾小時車去找他。他們一起吃飯、散步、看電影，像一對情侶。 她以為那就是愛情最純粹的樣子。 直到她高三畢業那個夏天，他告訴她要去紐約深造。 那個悶熱又沈悶的早晨，他吻了她，指尖溫柔地掠過她的發梢與肌膚，帶她回到家，輕聲說“別怕”…… 最終，在那個烈日當空的下午，帶走了她的第一次。 然後他就走了。 最初的一個月還有視頻、有訊息； 但很快，回復變得寥寥，語氣也漸漸冷淡。他說忙、說壓力大，有時幾天都沒有任何回應。 允詩閱沒有鬧，沒有吵，只是一個人把所有苦咽了下去。 她曾在被窩里徹夜失眠，淚水浸濕枕頭，卻始終沒有質問他一句。 她不是放不下他，而是從那之後，開始不敢再輕易相信愛情。 直到衛臨出現。 他用近乎蠻橫的方式闖進她的世界，卻也用笨拙又真摯的方式，一點一點地把她從對愛情的質疑里拉了出來。 —————— “Hello！好久不見！” 包廂的門再次被推開，蕭景和胤深並肩走了進來，他們的出現打斷了允詩閱沈重的回憶。 胤深還是那副溫和的模樣，只是比五年前更加成熟穩重了。他的目光很快就鎖定了允詩閱，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允詩閱只是冷淡地抬眼看了他一下，然後將視線轉回到餐桌上，彷彿他只是個陌生人。 原本坐在允詩閱身旁的胖熊見到胤深進來，立刻殷勤地起身讓出了自己的座位，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胤深似乎也並不客氣，徑直走到允詩閱身邊坐下。 “閱閱，你也回來了？”胤深輕聲問道，同時很自然地為她添茶，就像以前一樣。 “哇！太好了！我們新聞社的兩個門面又坐在一起了，好懷念高中時光啊！”胖熊一臉興奮，完全沒注意到允詩閱眼中的冷漠。 允詩閱沒有回應，只是沈默地夾起一塊烤rou，細嚼慢嚥。 “閱閱，要吃烤蝦嗎？我幫你剝？”胤深語氣關切地問道，修長的手指已經拿起夾子伸向了烤盤上滋滋冒油的烤蝦。 “不用了。”允詩閱連看都沒看他，語氣冷得像三九天的冰。 “胤會長，聽說你現在在江城工作？那你和詩閱豈不是同城了呢，以後見面的機會就多了。”舒舒帶著一絲好奇地問道，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流轉。 “是的，以後應該可以經常和閱閱見面了。”胤深微笑著回答，目光卻始終不離允詩閱，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坐在允詩閱身旁的章語茜察言觀色，心中為好友捏了一把汗。允詩閱此刻的情緒已經如同緊繃的琴弦，隨時都有可能斷裂。 “詩閱，以前你在學校里對所有男生都愛理不理的，唯獨對我們胤會長特別關注，”胖熊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氣氛的微妙，繼續滔滔不絕地說，“大家都說你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現在你們又可以在一起了，真是太好了！” 其他人也開始跟著起哄，紛紛回憶起以前學生會新聞社的趣事，繪聲繪色地說著允詩閱和胤深當年如何配合默契，如何相得益彰。胤深始終帶著那種溫和的笑容在聽著，臉上沒有任何不悅，也沒有絲毫想要阻止大家的意思。 允詩閱的手越握越緊，指甲幾乎要陷進掌心。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 “啪！” 手中的筷子被她重重地拍在了面前的桌子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在原本熱鬧的包廂里顯得格外突兀。整個包廂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了一跳，紛紛轉頭看向她。 “我有男朋友了！”允詩閱猛地站起身，聲音提高了幾度，清冷的眼眸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我很喜歡他，非常喜歡他！所以請你們不要再拿我和胤深說事了！” 空氣彷彿瞬間凝固，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錯愕和震驚，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你們還有其他話題要聊嗎？如果沒有，我就先走了！”她的目光像鷹一樣銳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決絕。 “詩閱……對不起……我們以為你……”胖熊連忙道歉，額頭上甚至開始滲出細密的汗珠。 “閱閱，別這樣，大家也只是開玩笑。”胤深也站起身，帶著一絲無奈地看著她，伸手想要像以前那樣溫柔地撫摸她的頭髮，臉上依舊掛著那個熟悉的溫和笑容。 這個熟悉得過分的動作，徹底引燃了允詩閱壓抑一整晚的怒火。她猛地甩開他的手，眼中的憤怒幾乎要噴薄而出，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卻異常堅定： “胤學長，夠了！” 她站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包，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卻依然清晰：“我先走了。語茜，今天的飯錢你先幫我付一下，回頭我轉給你。” 說完，她轉身就要離開。 “閱閱！”胤深追了出來，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到底在氣什麼？他們就是開個玩笑而已。” 夜風很涼，吹得允詩閱的長髮飛舞。她回過頭，眼中不再有五年前那個小女孩的怯懦和討好，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堅決。 “胤深，我求你了，我們就徹底斷聯吧！”她的聲音在夜風中顯得格外清晰，”就像之前兩年一樣，你就當這個世界上沒有我這個人！” “你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就因為你現在那個男朋友？” 胤深緊緊皺起眉頭，那雙總是帶著溫和笑意的眼中，此刻也終於閃過了一絲無法掩飾的不解、受傷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和憤怒。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投向了她手中緊緊拿著的那個印著曖昧品牌logo的粉色紙袋上，語氣也帶上了幾分酸澀與指責，“你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你很溫柔，也很聽我的話…怎麼現在…你竟然還學會去買那種東西了…” “我從來就不溫柔！”允詩閱的聲音突然拔高，像一隻被惹怒的小野貓，”我很叛逆，很戲精，有時候很凶，還很嘮叨！我有很多面，只是以前在你面前我都戰戰兢兢，生怕你身邊那些女生比我好，因為你永遠都像中央空調一樣來者不拒！” 她的眼中閃爍著淚光，但聲音卻越來越堅定： “但是現在，我遇到了一個男人，我可以在他面前完全做自己！我所有樣子他都喜歡！我快樂，我自由！如果你還有一絲良知，請你尊重我現在的選擇，可以嗎？” 胤深的表情在聽完她這番泣血般的控訴之後，瞬間變得無比複雜。他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死灰的蒼白。他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般，緩緩地無力地松開了那只一直緊緊抓住她的手腕的手：”對不起...我不知道...” “我感謝我的生命中出現過你，”允詩閱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模樣，心中再也沒有任何波瀾。她一字一句地說著，每個字像是從心口狠狠拔出，然後擲地有聲，”因為你讓我知道，我現在遇到的那個人有多麼珍貴和與眾不同。” 她說完，便毅然決然地轉過身，拉開路邊一輛恰好駛來的出租車的車門，坐了進去，甚至都沒有再回頭看他一眼。 車窗外的景色飛速向後倒退，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光在她清麗的臉頰上明明滅滅地閃爍著，包廂的喧嘩像是被一扇車門永遠隔開。 這一刻，她的心中，無比無比地想念那個遠在江城的衛臨，想念他溫暖的懷抱，想念他霸道的親吻，想念他看著她時那總是帶著寵溺笑意的眼神。 在對胤深決絕地說出那些深埋心底多年的話的瞬間，她突然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清晰地明白了——她愛衛臨，不僅僅是因為他無可挑剔的外貌和身材，更是因為，只有在他身邊，她才可以卸下所有偽裝，毫無顧忌地完完全全地釋放那個最真實的自己，那個幼稚，囉嗦，放蕩，嚴肅，脆弱….的自己。 她拿出手機，指尖帶著微顫，給衛臨發了條簡短的消息： “想你了。” 幾乎是在消息發送成功的下一秒，屏幕便亮了起來，是他同樣簡短卻充滿了力量的回復： “我也很想很想你。” 看著屏幕上這簡簡單單沒有任何多餘修飾的幾個字，允詩閱的嘴角，終於控制不住地緩緩向上揚起，浮現出了今晚第一個發自內心的輕鬆而又甜蜜的真心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