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蛇

    公安局，李景颢的身体检查结果，让饶是见多识广的警察也不禁恶寒，结果显示，在他肛门内部和生殖器表面提取出的液体中，有超过6个男性的DNA，由于在数据库里没有比对结果，案件暂时还找不到切入口。

    李景颢双眼发红，几欲发狂，他痛苦地揪住头发，然后一把拉住办案警察，表情有些神经质。

    “我知道是谁干的！你们去查他！肯定是他！是他！！！”

    对他的遭遇，警察颇为同情，如实记下陈岩的名字，安抚道：“你先回去吧，好好洗个澡睡一觉，我们会去调查的。”

    李景颢返校，因为今天是周六，都是大学生了，夜不归宿也很正常，没人发现他失踪了一天一夜，直到有个室友打完一局游戏，才八卦地问他怎么昨晚没回来，是不是和女神取得实质性进展了？

    李景颢恍若未闻，动作粗暴地扯出一身换洗衣服，就直奔淋浴间。

    哗哗水声中，隐隐夹杂着几声压抑的哭泣，室友意识不对劲，待他终于洗完澡，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这就是陈岩的阴毒之处。他用最无下限的手段，摧毁了一个年轻男人的自尊，又笃定他不敢对外声张，否则同学就算不当面耻笑，背后的同情和议论，足以让这个骄傲的政法大学高材生精神崩溃。

    他同样肯定，李景颢不会告诉父母，甚至会求警察不要联系父母，因为他的父母，早在两年前，选择接受儿子被打赔付的20万后，就失去了他的信任。

    他只敢在午夜梦回默默咀嚼痛苦，蒙在心间挥之不去的阴影让他精神恍惚，然后偷偷摸摸地避开人群，打给那个办案警察，满怀希望地询问调查进展。

    第一周，第二周……距离事发二十天过去，李景颢终于回过味来。

    他气得浑身发抖，跑去警局质问，在公安的地盘，那位警察一反在电话里的客气，不耐烦地呵斥道：“你不要有被害妄想症！发生这种事，我们大家都很同情你，也在认真调查，但总要时间吧？别说你这种，就算是那种全国级别的重大案件，调集所有资源，也不是说破就破的！”

    “那个陈岩，我们也查过了，人家有不在场证据，清清白白的，又正儿八经喜欢女的，哪里会干这种事嘛？”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总不能因为你倒霉，就往人家头上扣屎盆子吧？”

    李景颢大怒，“他有精神病！因为不许我跟他女朋友来往，所以找人……”

    他简直说不下去，声音哽在喉头，流下两行泪水，辛酸至极：“你们为什么不去查他的通话记录？肯定是他叫人干的，他跟这些人有来往，说不定还干过其他伤天害理的勾当，你们顺着往下查呀，肯定能查出好多……”

    那警察将脸一沉，冷冷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不会办案，还要你来教？公安办案自有流程遵循，也不是天马行空想干嘛干嘛。我们既不能放过罪犯，也不能冤枉好人。你还是回吧，有进展会通知你的。”

    李景颢行尸走rou般地往外走，至门口时，突然爆发出一股巨大的悲愤和勇气，冲上楼梯，底下人办案如此糊弄，局长知道吗？

    他虽然不清楚公安局的空间布局，但常识告诉他，大领导办公室不可能在一楼，从二楼往上，一层层找门牌，他不信贵为局长，会放任下属包庇罪犯。

    终于，他看到了局长办公室的牌子，他突然变得有些胆怯，又难以克制心中的激愤，缓步向前。

    隐约听到一阵说话的声音，谈话双方听起来愉快极了，一个声音低沉浑厚，一个清朗悦耳。

    李景颢猛地顿住，他认出了那道年轻的男声。

    仿佛是应和他的猜测，门从里面打开，陈岩施施然从里面走出来，见李景颢傻子似的愣在那里，嘴边扬起一抹蔑笑，回身时又立刻变得真诚有礼。

    他主动朝局长伸手，后者赶忙受宠若惊地双手回握，笑得合不拢嘴。

    “那就多谢蒋局了，改天有空，我让大伯请您去家里吃个便饭。”

    蒋局长嘴上一迭声地客套，但满脸藏不住的渴望……

    局长热情不已，非要亲送陈岩下楼，被婉言谢绝。

    “我看到熟人了，跟他聊几句，蒋局忙去吧。”陈岩笑吟吟地走近李景颢，大咧咧伸了个懒腰，浑身关节发出一阵咔嚓的声响，他舒服地长叹一口气，关切地问李景颢：“老同学，你怎么来这啦？是惹上什么麻烦了？刚好我跟这的局长有点交情，你告诉我，我帮你跟他说说？”

    李景颢呆愣愣的，望着虚空一点，没有任何回应。

    陈岩见状，拍拍他的肩：“怎么啦？脸都白了，看着怪可怜的。”

    他勾起一丝笑容，慢慢靠近眼前浑身发抖的人，用仅二人能听见的耳语，一字一顿吐露真实心声。

    “管好自己和这张贱嘴，如果再敢接近她，我保证，和以后相比，这次教训更像奖励。”

    李景颢抖着嘴唇，天哪，许如意究竟被怎样一条毒蛇缠着？

    他承认，他怕了……

    *

    一个月后，郝婧来京州找如意玩，顺便兑现承诺，亲自请李景颢吃饭，聊表感谢。

    她在微信上发出饭局邀约，李景颢反应平淡，表示举手之劳，不用客气，婉拒了邀请。

    她觉得反常，向如意说起。

    “他不会对我有啥意见吧？”郝婧咬着奶茶吸管猜测。

    如意犹豫数秒，说：“他把我删除拉黑了。”

    “啊？”郝婧不可思议，如果她没记错，李景颢高中时还暗恋过如意吧，哪怕现在，如意就算有对象，也还是挡不住各路男生默默的喜欢。

    “他脑子坏掉了？好歹同是一中人，这么做也太绝了吧？你得罪他了？还是说他谈恋爱了，女朋友不许他和别的女生来往？”

    如意摇头，表示不清楚。既然他一声不吭地将将她拉黑，就表明不想再和她来往，所以她便没有去他学校找他问个明白。

    但她心中隐约有个猜测，现在郝婧来了，有第三人在场，无论他是不是因为有了女友而疏远她，她都想找他当面问清楚。

    问了好几个人，终于在政法大学的图书馆找到李景颢。

    他正在一楼通往地库的楼梯拐角默背法条，身形比一个月前瘦了很多。

    见到如意二人，他浑身一震，原地僵了片刻，便几下收拾书包，穿过二人的缝隙夺路而逃。

    郝婧哎了几声，如意快步上前，拉住李景颢，表情难掩担忧：“你怎么了？”

    李景颢仿佛被她吓住了，张皇颤声道：“求你别来找我了，别跟我说话，求你！”

    如意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牢牢地抓住他的手臂，低声问：“是不是他？他都对你做了什么？”

    李景颢穿的短袖，二人毫无阻隔地肌肤相贴，放在以前会令人想入非非的接触，如今对他而言，无异于催命的符咒。

    他用力甩开，动作幅度很大，紧接着神经质地望了望四周，对如意大喊：“别跟我说话，赶紧走！走！！！”

    如意和郝婧都被他这副模样吓得呆住了，如意怔在原地，听见郝婧骂道：“他疯了吧？”

    然后拉过如意，安慰：“神经病，别搭理他了，咱们走。”

    郝婧不知内情，因此站在好友这边，可如意知道，是她害了李景颢，她并不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