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

    如意的月经一向准时，最大误差不超过一天，而这次距离她上次月经，已过去一个半月，小腹却迟迟没有那种月经造访前酸涨下坠的感觉。

    她想到某种可能，隐隐不安，立刻出门，到距家步行五分钟的药店买来验孕棒，保险起见，买了两根。

    回家立马将自己关到卫生间，按照说明书上的指引一通捣鼓，结果两根都呈阳性。

    她被那鲜红的两道杠刺得想要流泪，撑头在马桶上无言地坐了片刻，她把东西一股脑收进黑色塑料袋，扎紧，下楼扔到距此处三十多米的垃圾回收处。

    待处理完那东西，如意掏出手机打车，然后缓步走至巷口等车，表情有些呆呆的。

    侦探恨不能飞到垃圾箱前翻找一通，但如意又挡在去垃圾箱的必经之处，不知何时离开，他真是急死了。

    其实看她那个表情，他基本九分确信，如意这是中奖了！但不拍到实质性证据，光凭嘴巴推测，怎么对得起他这份职业？

    好在如意呆立片刻，突然想到自己落了些东西没带，又折返上楼。

    侦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垃圾站，根本无需翻找，就看到最上面的黑色塑料袋，他打开相机，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拍下他印证猜测属实的证据，立刻发送。

    陈岩看到那毋庸置疑的两道杠，几乎是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连西装外套也顾不得穿，就这么直直向外冲。

    一向有眼色的秘书沉稳提醒：“陈总，半小时后有个重要会议……”

    他头也不回地命令：“改期，今天的行程全部推掉！”

    陈岩拳头紧握，抵住嘴唇，一出电梯，便急步朝座驾赶，一面问电话那头的侦探：“她……现在怎么样？”

    虽然有点残忍，但侦探不得不实话实说：“她上楼拿了医保卡和病历本，现在已经上了网约车。”

    都是聪明人，如意要去哪，无需说破，不言自明。

    陈岩剑眉压眼，一派冷峻，他沉声发令：“和我共享定位，跟紧她！”

    如今出生率惨淡，即使是三甲医院，妇产科也不复从前的辉煌，加之在工作日，科室走廊门可罗雀。

    如意现场挂号，乘手扶梯来到二楼，刚循着指引找到妇产科所在区域，坐在等候区没几分钟，就轮到了她。

    医生是个三十左右的女医生，她有些紧张地坐下，说她想查怀孕。

    医生闻言，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给她开了血HCG检查，如意不放心地追问：“这个检查准确度高吗？如果也显示怀孕，是不是就真的是怀孕？”

    她知道自己问了个很蠢的问题，但她太害怕了，急需找一个人对她说，这些结果都不准，她其实没有怀孕，只是情绪波动过大引发的例假推迟。

    医生很明显不打算配合她，无语地声明，这个检测准确率高达99%，几乎没有误判的可能。

    同时对方也从她的反应和孤身前来的状态判断得出，得，又是一个未婚先孕的傻女人。

    如意意会医生的眼神，羞耻得恨不能把头埋到胸口。

    她强忍着泪意开门，却看到陈岩靠在门侧的墙上，刚才和医生的对话，不知被他听去了多少。

    几乎是如意开门的一瞬间，陈岩立刻直起身，目光盈盈地看过来，作势要拉她。

    如意那股无处发泄的委屈在看到始作俑者后，悉数化作愤怒，她大力甩开对方的手，看他的眼神如看仇人。

    “卑鄙小人！”既骂因他而来的意外怀孕，也骂他故技重施地派人监视她，否则怎么解释从她疑似怀孕到现在，不超过三个小时，他怎么这么快就能赶到？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陈岩即使被骂也面不改色，好脾气道：“化验科在三楼，我带你去。”

    如意置若罔闻，只当她是一个人来的，自顾自地走到手扶梯旁的医院平面导览图前，确认好化验科在三楼的方位，便乘扶梯上楼。

    陈岩无奈，只得不远不近地紧随其后。

    去窗口抽完血样，医生递来消毒棉签示意她按住，她赶忙接过，才发现放在腿上的帆布包没有手拿了，正准备松开棉签，腾出一只手去勾起包包，给后面要抽血的人腾位置，陈岩恰到好处地赶在她松手前抢过包包。

    守候在抽血等候大厅的人，有风烛残年的老者，有有骨瘦如柴的病患，有被愁云惨淡的家长抱在膝上的幼童……在这种直面病痛，甚至不知何时就会与死神擦肩的环境中，一切爱恨纠葛都显得无足轻重，她既没心情也没力气和他拉扯争吵，随他去吧。

    陈岩察言观色，立即顺竿而上，紧挨着她在左边的空位坐下。

    她没再赶他，听他打了两个电话，隐约知道他又在动用人脉，让这家三甲医院的化验科给他加急出检查结果。

    她没有多嘴劝阻。

    陈岩等不及想知道结果，如意也等不及想知道，只是两者目的截然相反，前者是要给已基本确认的好消息正式盖上官方印戳，后者则是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报告最后一行“未妊娠”的确切结论，否则就要早做打算。

    她默默祈祷那家药店的验孕棒质量不好，测试结果有误，不然……

    如意曾在一部医疗纪录片里看过堕胎的全过程，药流后zigong内仍有胚胎碎片残留，医生要对患者进行二次清宫。

    女人叉开双腿，毫无尊严地躺在cao作台上，像待宰的牲畜。医生蓝色口罩上方露出的一双眼睛平静无波，先用器械撑开女人的yindao，然后朝下方伸入一个长达二三十公分的钳子，女人的眉毛猛地一抖，紧接着医生又接过护士递来的勺状器械，随着她腕部来回转动，镜头里的女人发出痛苦的哀鸣，等到手术结束，她整个人就像在水里过了一遍，唇色苍白如纸……

    不过那部纪录片拍摄时间比较早，随着医疗科技不断进步，应该已经有真正无痛的流产手术了吧……

    如意千头万绪，心乱如麻，压根没注意陈岩肩上挂着着她的帆布包起身，下楼去了趟便利店，回来时手里多了两份三明治和牛奶，其中一份还是温热的。

    不同于外面，医院的便利店一年四季都有热饮供应，陈岩一身银色暗纹白衬衫，倜傥英俊，特意开口要一份热牛奶，让一贯不耐烦的收银小妹不禁暗暗揣测，是哪位幸运女生上辈子拯救了银行系，让这位一看就事业有成的高颜值帅哥，心甘情愿背着印有卡通哆啦A梦的帆布包在医院帮忙跑腿，甚至细心地专门为她点一份热饮。

    陈岩给热牛奶插上吸管，试探地凑到如意嘴边。他下楼买东西的时候，如意已经默默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要做手术，饿着肚子肯定是不行的，何况他做的孽，她吃点东西天经地义。

    面无表情地接过牛奶，小口啜饮起来，经过这一番折腾，她也确实有些饿了。

    陈岩见她肯接受，心里噼里啪啦绽开一堆烟花，又赶紧把鸡rou三明治撕开，想喂她吃。

    她接过，照吃不误。

    陈岩几乎要喜极而泣，自然而然将如意的系列反应，视作态度软化的标志，她对他有多恨，就有多爱，她那么爱他，怎么舍得真不要他？现在阴差阳错又有了宝宝，就更加离不开他了！

    他扬起笑容，用温柔到极致的语气轻声道：“等吃完我们就去查结果，然后我再带你去吃顿正经的，午饭吃三明治怎么能顶饱……”

    如意点点头，加快进食速度，她确实迫不及待要看检查结果了，希望老天保佑。

    殊不知这个点头令陈岩陷入二人即将和好如初的美妙幻想，所以当如意看到报告结论上“确认妊娠”四个小字面露痛苦悲愤，陈岩有一瞬的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