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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雙姝之寵 (上)

    

第二十六章 雙姝之寵 (上)



    王府南苑深處,綠柳垂堤,疏影搖曳。穿過一座月門,便可見水雲堂靜靜臨水而立。

    水雲堂環水而建,與外圍相連的小橋曲廊交錯相通。攬月閣則立於堂後東側,隔著一道疏簾與水榭相通,屬於整座建築中最為幽靜的一隅。

    攬月閣樓臺挑高,欄杆雕飾月華紋,東南兩側皆開敞欄窗,正對湖面與天穹。夜間若天朗風清,滿月懸於空中,便可一覽無遺,四周以素紗簾圍障風露。

    宋楚楚一路隨著引路小廝穿過曲廊小橋,踏進南苑深處,腳步不自覺慢了下來。

    她曾來過南苑,卻從未深夜獨來。這回甚至連杏兒也未帶——湘陽王早有吩咐,攬月閣設席,毋需隨侍。

    月下無人,清風帶露。她獨自一人,腳步輕輕踏在石板上,前方那靜臥湖畔的攬月閣,在燈光掩映下竟顯得有些……神秘。

    她掩了掩心口,低聲咕噥:「賞月就賞月,偏要選這麼偏、這麼靜的地方……」

    宋楚楚踩著月光走上攬月閣的樓梯,素紗簾微揚,露出樓臺之內一角光景。

    月下燈影柔和,只見閣中矮榻一張,鋪了銀灰紋軟墊,前置月形小案,酒盞已滿。湘陽王端坐其中,江若寧則坐於他左側。

    宋楚楚深吸一口氣,行至榻右側,盈盈一福,在湘陽王的示意下緩緩坐下,卻略帶緊張地往外挪了些許,與他拉開一小段距離。

    湘陽王斜睨了她一眼,語氣淡淡:「是妳喜歡的桂花釀,嚐嚐。」

    宋楚楚聞言,杏眼一亮。她確實極愛此物,那熟悉的香氣立刻沖淡了幾分她心底的不安。

    她伸手接過玉盞,唇邊勾起一抹軟意:「謝王爺。」

    說罷,便低首小酌一口。酒液入喉,暖意順著喉嚨滑下,果真如她記憶中那般醇厚甘甜。她滿足地輕歎一聲。

    湘陽王看著她乖順飲酒的模樣,唇角的弧度擴大了一分。

    隨即他又為江若寧斟酒:「宋娘子愛桂花釀,江娘子偏好江南女兒紅,本王記得分毫不差。」

    他頓了頓,語帶笑意地補上一句:「既不偏寵,也不厚此薄彼——妳們說,本王這般夫君,可還算稱職?」

    宋楚楚本還因桂花釀的香甜而露出幾分閒意,聞言手中酒盞差點沒握穩,紅唇微張,一句話卡在喉間。

    江若寧素日再穩重,也不禁手勢一顫,一滴女兒紅自盞中滑落案面。

    從身份制度上而言,他似乎的確是她們的「夫君」,但……她們好像從未真敢將那兩字放進心口深處。

    江若寧垂眸,聲線微顫:「王爺……說什麼胡話……」

    湘陽王慢條斯理道:「怎便是胡話?難不成江娘子另有夫君不成?」

    江若寧一張臉瞬時通紅,嗔道:「王爺!」

    宋楚楚聽罷也心神一慌,連忙伸手將他面前的酒盞拿起,雙手捧著遞到他唇邊,像是在遮掩,又像撒嬌般哄著他:「喝……喝酒……王爺別胡說了……」

    她的手明顯不穩,酒液微晃,臉上寫滿了嬌羞與無措。

    他接過酒盞,慢吞吞飲了一口,低笑出聲:「好,不逗妳們了。」

    她們對視一眼,幾乎同時紅了耳根,低頭飲酒,悄悄鬆了口氣。

    小案上果餚齊備,桂花糕細膩軟糯,糕面撒了細細糖霜,香氣幽幽,一看便是宋楚楚愛吃的。旁側荷花酥層層起酥如花瓣舒展,外酥內潤,清甜不膩,正合江若寧平日雅好。兩人素日偏愛之物皆備於側,擺設精緻用心。

    好喝的、好吃的皆在眼前,宋楚楚逐漸放鬆心神。吃得正香,正舔著指尖,含糊地問:「江娘子,聽說江南的小點最好吃——在京裡,也能找得到嗎?」

    她說這話時雙眼晶亮,像隻偷了蜜的貓兒,一邊抿著桂花釀,一邊又夾起荷花酥細細打量。

    江若寧唇邊泛起一絲笑意,柔聲回道:「京中也有幾處南來的師傅,技藝尚可,但終究少了些水氣與煙火氣,味道……不及江南原鄉那般地道。」

    她頓了頓,又添了一句:「待他日有機會,妳若願隨我一道南下,我帶妳去吃最正宗的。可……這得王爺允許。」

    宋楚楚吃得眉眼彎彎,聽罷忽地轉向湘陽王,眸光閃爍地看著他,含著笑意低聲道:

    「王爺,妾想去。」

    湘陽王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討討本王歡心,說不定……本王高興了,便帶妳們一道前去。」

    話音剛落,忽地伸手捉住她沾了糕點的素指,低頭輕輕舔咬了一下,舌尖一繞。

    「這桂花糕,不錯。」

    宋楚楚霎時瞪大雙眼,驀地抽回手指,彷彿被燙著似的緊緊握住。

    江若寧也倏地羞澀轉開視線,神色倉皇,宛如不敢多看半眼的「非禮勿視」。未幾,更抬手扶了扶額角,只覺眉心微熱。

    湘陽王卻只眉梢含笑地啜上一口雪釀花雕。

    燭光與月色交錯,風送花香,酒香漸濃。

    幾杯下肚,江若寧忽覺胸口發暖,氣息漸浮,指尖微燙,臉頰亦泛起一層紅暈。她心頭一驚,立時抬眸,語聲微顫,眉眼間難掩慌亂:「……王爺可是在酒裡動了手腳?」

    他湊近她耳畔,聲線低柔:「非是媚藥。那等會傷妳心志之物,本王這一生,都不會再讓妳碰。」

    江若寧聞言一震,腦海不自覺掠過南苑夜宴之夜的情景,頰畔熱度驟升。

    他眼神一沉,語氣平靜:「妳心思太緊,本王不忍。入夢花僅暖氣血,舒氣養心。妳不必怕,只是助興而已。」

    江若寧半是默許,半是嬌嗔:「王爺此舉……實非君子所為。」

    湘陽王低笑道:「本王若真是端方君子,江娘子如今怕也不在這榻上了。」

    說罷,便將她的手收入掌中,溫溫握著,掌心傳來淡淡熱意,卻讓她心神更亂。

    宋楚楚又飲了一杯,眼角眉梢都是微熏的紅意。她忽然站起身,步至雕花木欄前,裙擺微拂。

    她驀地一聲輕呼:「哇——」

    「今夜的月,很圓,很大,很近……」

    自攬月閣遠望,夜空澄明如洗,群星淡隱,唯有一輪明月高掛於湖面之上。

    她抬手,伸出五指,彷若想要將那一輪銀盤輕輕捧住。

    她並未回頭,問道:「王爺,以後妾常來這裡,可以嗎?」

    湘陽王唇角微勾,語帶寵意:「可以。」

    她手肘靠在欄上,掌心托腮,迷濛道:「從這小閣看的月,和在邊關看到的一樣大。」

    江若寧微怔,語氣罕見地透出幾分好奇:「宋娘子……去過邊關?」

    「嗯,自九歲到十四歲,都在邊關陪著爹爹。」

    江若寧讚歎道:「沒想到像宋娘子這樣嬌柔的女子,竟也能受邊關之苦,怪不得性子直爽坦率。」

    宋楚楚開懷一笑,撒嬌道:「王爺您聽,江娘子這話才厚道。您說的可是——任性妄為,橫衝直撞,不知輕重……」

    湘陽王不疾不徐地啜了口酒:「本王說的是實話。」

    江若寧忍不住輕笑出聲。

    宋楚楚撇了撇嘴,又道:「邊關雖苦,但月亮大得很,星星多得像能撒進被窩裡似的。」

    湘陽王側首望她,目光深了幾分,語氣似是隨意:「那今夜的月色,可有邊關的美?」

    宋楚楚聞言,轉頭看他。月色灑落在他眉眼之間,光影勾勒出熟悉而清俊的輪廓。她心中一甜,笑得明媚:「今夜的更美。」

    滿月正懸於她身後,皎皎如霜。身上紅緋細紗衣隨風輕動,襯得她膚白如雪,仿若月下花間初綻的一朵海棠。她這一笑,江若寧看著,也不禁神色微動——連她也不得不承認,宋楚楚笑起來,確實動人。

    湘陽王目光鎖在她的笑顏上,又飲了一口酒,望了江若寧一眼。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便是江若寧也不例外吧?

    宋楚楚突地走近,伸手拉了江若寧一把,笑盈盈道:「江娘子也來月下站站看!」

    江若寧微怔,卻仍順著她力道起身。她今夜一襲月白羅裳,她立於欄前,月光灑落,身姿纖柔,髮絲被微風輕拂,襯著那張端凝淡雅的面容,清麗脫俗,透出一絲柔和。

    宋楚楚則往後退了兩步,像在打量什麼似的。

    江若寧忍不住問:「怎麼了?」

    宋楚楚轉頭朝湘陽王笑問:「江娘子像不像嫦娥仙子?」

    她雙頰泛起淡淡紅暈,不知是因酒意微醺,還是那不易察覺的入夢花悄然生效,將那原本素靜的清顏,添了幾分不自知的嬌豔。

    湘陽王望向江若寧的眸中添了分柔情:「自是像。」

    「回頭我將這光景畫下來。我現在作畫可是很不錯的呢,不信妳問王爺。」

    江若寧眼底掠過一抹不自在,下意識低頭不與她對視,淺笑道:「若真畫了,便給我看看。」

    宋楚楚剛欲走回木欄前,腳下一絆,衝力過甚,身子失了平衡,眼看便要朝欄外跌去。

    「當心!」湘陽王聲音一沉。

    幸虧江若寧眼疾手快,急伸手一攬,將她穩穩拉回,卻因此自身一斜,宋楚楚整個人跌進她懷中。

    「唔——」她低呼一聲,兩人雙雙靠在木欄前,鼻尖相貼,呼吸交纏。宋楚楚杏眼圓睜,神情錯愕,一時間竟忘了起身。

    江若寧亦怔住,眸光微亂,手還緊扣著她的手臂,片刻後才低聲喚道:「宋娘子……妳可有傷著?」

    宋楚楚慢半拍地搖了搖頭,小聲道:「沒……只是嚇了一跳。」

    語氣雖輕,卻因剛才那驚險與這番過於靠近,聲音竟染了幾分顫。她下意識欲起身,卻因酒意未退,重心不穩,還未站直,又一次撲入江若寧懷中——

    這次,宋楚楚的臉頰竟不偏不倚,印上了江若寧的紅唇。

    四周靜得只剩風聲與心跳。

    江若寧怔住,眸子睜大,沒來得及反應。宋楚楚則也僵在原地,似乎尚未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直到感受到臉側那一點柔軟溫熱,才猛地彈起身。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一臉驚慌,雙頰漲紅,想後退,誰知這一退,便又撞上了一道結實的胸膛——湘陽王已不知何時走至身後。

    他將她穩穩扶住,戲謔道:「本王才轉個身,宋娘子便急著投懷送抱,倒也教人措手不及。」

    語罷,眼角似有若無地朝江若寧斜斜一掃,似笑非笑補道:

    「連江娘子都被妳一併牽連了去。」

    江若寧下意識抬手掩唇,垂眸避開視線,心跳如擂,竟不知是臉熱還是胸口更熱。

    「是、是地太滑了。」宋楚楚結結巴巴辯解。

    湘陽王目光來回打量二人酡紅的面頰、迷離的眼神,唇角勾起一絲笑意:「是太醉了。既然醉了,便乖些——莫再走動。」

    話音剛落,便已攬過宋楚楚的肩,語氣溫和:「夜風涼了,入室去罷。」

    他轉頭,又向江若寧伸出一隻手,掌心攤開,指節修長:「江娘子也一道。」

    江若寧略一猶豫,纖手抬了一寸,又頓住。

    他凝望著她,聲線一緩,喚得極輕:「若寧,別怕。」

    她抬眼望了望親王——不,今夜,他用的是「夫君」二字,終是垂眸將手放進他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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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的話:

    很難寫!很難寫!很難寫!說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