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盼我去死
期盼我去死
消毒水的味道难闻且刺鼻,可它无时无刻萦绕在鼻尖延进大脑,司浩洋听到有人在呵斥什么,他模模糊糊睁开眼,瞥见雪白的天花板。 “......” "......" “嘘——小先生已经醒了。” 什么小先生?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一双硕大的黑瞳直直撞进司浩洋眼里,他被吓了一跳,心脏都快蹦出胸腔,下意识想动弹,却扯动身上的伤口,疼痛源源不断袭来,他痛苦地闷哼了声,惹来眼前人的讥笑。 “小先生别急,我们都是老人家请来护你的,还记得吧,我是精精儿,这是我师兄空空儿。” “爷爷?”司浩洋皱了眉,声音嘶哑,好半天才问道。 “是的,您爷爷,他可是生了很大的气,可现在情况实在不太好,也只能让他避一避啦。” 良久的沉默。爷爷上哪找的人?这小屁孩怎么看怎么诡异,比那林知微看上去还更要像鬼。司浩洋瞥到自己身上破烂的皮rou,这时候还不忘嘲讽两句:“精精儿?空空儿?给你们取名字的武侠小说看多了?” 听到这些话,精精儿也不恼,仍旧扬着古怪的笑,而旁边的空空儿站在窗边,并看不清神色。 “好聪明的小先生,我们师傅确实是看武侠小说给我们定下的名字。”她抬手用袖口掩住脸,笑得眉眼弯弯,“不过小先生大可放心,我们是‘精精儿’和‘空空儿’,但也不是‘精精儿’和‘空空儿’。” 司浩洋没再回答,也不知是太累还是太痛,他刚准备闭上眼休息,空空儿却突然转过身,脸色肃穆,俨然几分小大人模样。 “她来了。” 精精儿收回脸上笑容,司浩洋现在脑子虽是钝的,但也很快明白他所说的“她”是谁,转瞬也变了脸色。 “您得罪的东西可真不太好搞,唔,在为您赴死前,至少也给我们讲讲原因呗?” “所有的所有经过,小先生,您要全部告诉我们才行。” ...... 窗外雷雨交加,又是这样极端的天气,雨水翻腾如滚沸的开水荡上来打湿身体,袜口边被打湿得彻底,黏腻地贴合在小腿上,林知微瞥向一眼,悠悠收回目光。 好像她从来就没有从五月的雨水里走出去一样。 伞面缓慢地向上抬起,透过繁重的雨点看去,四方的框架里,脸色惨白的男童直勾勾盯向她,林知微勾起唇,回以一个浅淡的笑容。 你在这里啊。 医院里里外外围有不少保镖,在司浩洋病房外是一群衣着各异的男女老少,他们或是声名远扬的除妖师,又或是默默无闻精通蛊术之道的蛊师,阴阳师、捉鬼师,没人在意他们的身份是真是假,只要能派上用场,高额的赏金就能让这些人赴汤蹈火。 此时,司宅。 老爷子看向被切割成无数画面的监控图像,他摩挲着手杖上繁复的花纹,脸上表情一如外面狂风暴雨带来的沉重。 出了这种极端的事情,作为司浩洋的父亲,司与荣脸色是最难看的,旁边她的妻子同样,在看到儿子身上密密麻麻的孔洞和破烂皮肤时,她近乎当场晕厥,是强撑着一口气和丈夫来到这里,去等那所谓事情的结果。 他们想过司浩洋会惹出些事,但没想到这些在他们看来再微小不过的事竟然能招来如此严重的后果,司与荣脸上挂不住,只好也沉默地看向监控画面,妻子在这时候惊叫出声,他忍不住蹙眉看她。 “与荣,儿子,儿子不见了......” 季舒脸上的惊恐瞬间传染到另外几人脸上,他们急忙去看监控画面。只见平静的病房里外,保镖依旧耀武扬威地黑漆漆站成一片,而司浩洋的病床上空无一人,请来的驱鬼捉妖师们也一个不在,包括房间里那两小孩。 就在几人不知所措时,耳边传来熟悉的稚嫩童声。 “老人家别担心,她只是把我们拖到了另外的空间,我师兄已去寻小先生,请稍安勿躁。” 最后一个字落音,眼前的符纸也跟着湮灭,精精儿看向四周,恨恨咬了咬唇。 这女鬼比她想得要厉害些,而上次见面还不是这样,这是又去害了多少人? 这所谓空间也颇为难搞,并不是只有一处,她把所有人用幻境分割开来,要找到真身所在才能击杀成功。 她现在所处的幻境不是医院,而是学校,天空黑云密布,时不时射下几道闪电,附近有沙沙的脚步声,精精儿抬起头,墙壁上赫然出现约有三四米长的蚰蜒。 角落里,沙沙声更响。 空空儿不在身边,她立马默念口诀斩杀扑下来的虫子,体内汁液瞬间四溅,精精儿急忙滚到一边,她定了定神,用神识和空空儿交流。 ——“找到了吗?” ——“还没,她藏得很深。” ——“该死。” 幻境本身也是攻击的一种方式,精精儿能感受到自己的生气正被吸取吞灭,她探头看过去,只间无数巨大的蚰蜒从过道爬来,漆黑的巨大伪复眼直愣愣盯过来——它们不靠眼睛,但它们闻到了。 这已经是杀死的第十波,每转换到另一个空间,看见的不是蛆就是各种恶心的尸体虫子,怎么也杀不完,怎么也灭不掉。 精精儿脸上的表情彻底扭曲,身后有声音袭来,她闪身躲过,咬牙切齿冲半空大喊:“女鬼jiejie,这就是您的待客之道?欺负小孩算哪门子本事?您倒是出来见见我呀?” 林知微手上的动作停了停,她听得见,只是懒得搭理。 眼前仍旧是地下室的场景,不是林知微喜欢这里,而是她想不出什么其他场景成为他们的归宿。 她眼里疯狂闪动的画面是数几万份造出的空间,已经有捉妖师体力不支败下阵,林知微漫不经心扫过去,没有看到空空儿。 ......那个小男孩,不好抓。 不过目的无非就是眼前的司浩洋,她在这里,他也在这里。 此时的司浩洋还穿着病号服,正虚弱地坐在原先那把椅子上,他身上的伤口本来被处理好,又被林知微扯开,里面的血和脓重新溢出来,大片的湿意。 他在盯着她手上把玩的手串,林知微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但仍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正随着她指尖的动作移动。 “我还说怎么没找到,原来被你拿了。”他淡淡开口,只是刚一说话,喉头肺腑就忍不住泛痒,司浩洋咳了咳,有血落在衣服上。 林知微转头看他,仅剩的右眼里面无喜无悲。 “你这又是怎么了?瞎了?鬼也会瞎?”他不再看那串手串,自顾自又问:“怎么?送出去的东西要拿回去?应该没有这个理吧。” 他笑笑,好像什么都无所谓般,即使知道眼前的人,不对,眼前的鬼准备彻底杀死他。 “是没这个理。”林知微附和地点头,她轻飘飘把手串丢在地上,又道:“可你不需要。” “你怎么知道我不需要?” 当然是从你糟践我的所有过往知道的。 林知微转身步步向他走来,眼前的少年扯唇笑着,眼神不带任何温度地打量走过来的女生。 “浩洋,”她叫他的名字,“我好累,我现在只想和哥哥在一起,不想再和你折腾了。” 林知微举起手腕,凑近自己唇边咬了下去,粘稠腐烂的气息瞬间糜烂开来,她接着道:“你最好期盼我会被他们杀死,不然的话,你要永远这样活下去。” “这样?”他皱眉,“哪样?” 林知微并不回他,只是把手腕凑近他,按着他的嘴往里面送。 “上次我也有往你吃的东西里面放血,但是我终究不放心,所以我们再来一遍。” 司浩洋根本没有力气反抗,他抬起瞳孔,被涌进来的腥臭血液熏得头疼,喉管轻易被呛到,林知微却始终不停,一直到他真的要忍不住胃里的波涛汹涌,她才缓缓抽回手臂。 有冷光在并不明亮的环境下泛起微凉,司浩洋弯着身子咳嗽半天,他抬起头,看见林知微不知从哪抽出把刀,她将手放在刀刃,沿着刀身一点点向下。 她是准备干什么,司浩洋很快就知道了。 他被推到地上,衣摆被掀开露出同样破烂不堪的小腹,林知微跪在司浩洋旁边,举起刀紧贴在他皮肤上,然后沿着皮rou一点点锯下去。 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哀嚎,他头上青筋凸显,双手无力地想抓取什么,最后也只是爆开一地粘稠液体。 “林——知——微——!!” 听见骨头和刀撞在一起的声音,锯一个人比想象中还要轻易,肠子翻烂开来,司浩洋痛不欲生的怒吼在林知微听来也没什么意思,她加快手中的动作,他的声音倏然低下去了。 她要把他的身子切成两半。 血液和里面的内脏流下来,沙沙的锯骨声令人牙痒,这下的司浩洋再也喊不出来,他被痛晕,又被痛唤醒。 器官哗啦啦流了一地,等他再被痛醒时,就只看见林知微的背影。 “我说了,你要期盼我去死。” 她说完,转身要走。 走?走?怎么可以走? 按耐住无边疼痛,司浩洋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叫:“林知微!你就这么恨我?你别以为你哥哥就是什么好东西!既然要报复,那你也别放过任何一个!” “你的那什么情书,我刚拿过来就给他看了,他早就知道你喜欢他,他是故意无视你,他还说——” 林知微没有停住脚步,她捂住耳朵,当做听不见他说的话,只是后面的那句“他一直讨厌你”仍然刺破耳膜,久久回荡在脑海。 空气中有些微的风流声涌过,林知微站在原地,倏然一把长剑擦过耳边长发,她往后退了几步,抬起头,又是那双黑漆漆的眼瞳。 ...... 随着林知微的离开,整个空间都变得悄无声息,以前这里还有各种尸体,但现在别说尸体,就连蛆虫也无。 安静,还是安静。 这就是她的报复?把他分成两半再离开?让他这样活下去? “林知微......”他突然觉得惶恐,很奇怪,明明肠子都挂在外面了,为什么还会有饥饿的疼痛感。 好饿,好痛...... 司浩洋双眼猩红地抬起头,食欲化身为最后的刀斩落向下,眼前唯一的食物,竟然就是自己另一部分身体。 他咬咬牙,恨意止不住地溢出。 是那个贱人做了什么,是那个贱人做了什么...... 口中有津液源源不断分泌,他看着眼前血rou模糊的身体,它躺在那里,就像从来不是自己的一样。 手指攥紧又松开,司浩洋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呜咽声,他吞咽下唾沫,缓慢地爬向它。 新鲜的——血腥的——没有作过任何处理的——他的血rou。 为了缓解莫名其妙的食欲,他必须得吃掉躺在面前的下半身,如果不够呢——还有自己的内脏,自己的手—— 直到最后,他会什么都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