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第八章：筹码（2000 ）

    谢长风落在姜昭手上的吻，轻得像一片雪花，却留下了明确的印记。

    船舱内的空气似乎因这短暂的触碰而变得粘稠。谢长风没有立刻移开，他感觉到她手背肌肤的细腻与温热，与他自己冰冷的唇瓣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她没有抽回手。

    这个无声的默许，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谢长风缓缓地直起身，终于松开了她的手。他笑了，那笑声并非出自唇齿，而是从他沉寂已久的胸腔深处，发出一阵低沉的、愉悦的震颤。这笑声在这狭小的船舱里回荡，带着一种大病初愈般的虚弱，又有一种棋局重启的快慰。

    姜昭，押上她自己当做赌注。

    他苍白的脸上，那双墨绿色的眼眸亮得惊人，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兴奋。

    “阿昭，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他重新为自己斟满一杯酒，这一次，他没有再咳嗽，只是将那杯酒端在手中，慢慢地转动着，看着清澈的酒液在杯中旋转，“既然你已经想好了用什么来做赌注，那么，为师也该为你剖析一下，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他的称呼变成了“为师”，语气也从方才的激烈与试探，转为一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从容，仿佛此刻他们不是在密谋一件足以让千万人头落地的谋逆之事，而是在东宫的书房里，探讨一篇枯燥的策论。

    “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

    他伸出两根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跳动的烛火前比划着，“第一条路，也是旁人最容易想到的路。”

    他将目光投向窗外那片沉沉的黑暗，语气平淡地分析道：“联络旧部。大晟虽亡，但忠于前朝、或是对李轩心怀不满的人，总还是有一些的。比如镇守南疆的陈将军，他曾是你父亲一手提拔的心腹；比如在野的几位老臣，他们都曾受过谢家的恩惠。我们可以振臂一呼，以你皇太女的名义，竖起清君侧、复江山的大旗。”

    他顿了顿，端起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听起来，是不是很慷慨激昂，很顺理成章？”

    他的声音里带着洞悉一切的嘲弄，“但阿昭，你要知道，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那些所谓的旧部，在李轩的屠刀和高官厚禄面前，还能剩下几分忠诚？他们是忠于大晟江山，还是忠于他们自己的家族前程？我们手中的兵力、财力，与已经掌控了整个国家的李轩相比，无异于以卵击石。这条路，走得再悲壮，结局也只有一个，就是你我，连同那些愚忠之人，一起被碾为齑粉。死得轰轰烈烈，却毫无意义。”

    他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姜昭，给她留下思考的时间。

    烛火在他的眼底跳跃，那片墨绿色的深潭里，映着的全是算计与清明。

    过了许久，他才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分享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的气息混杂着酒气与药香，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所以，我们只剩下第二条路。”

    “这条路，很难走，很危险，甚至，会让你背负上许多不好的名声。”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细细描摹着她的眉眼，语气却变得温柔起来，“但，这是唯一能让你活下来，并且有机会拿回一切的路。”

    他看着姜昭，一字一顿地说道：“利用李轩。”

    “利用他对你的旧情。”

    船舱内静得可怕，只能听见湖水轻轻拍打船舷的声音。谢长风的这句话，像是一块冰，投入了滚沸的油锅，瞬间炸裂开来，溅起无形的、灼人的火花。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阿昭。”

    谢长风仿佛能看透姜昭的心思，他轻笑一声，解释道，“李轩是皇帝，但他首先，是个男人。一个年少时，曾对你惊为天人、爱慕不已的男人。他夺了你父亲的江山，杀了你的族人，他心中对你，必然充满了愧疚、占有欲，以及恐惧。他害怕你的复仇，也渴望你的屈服。这种复杂的情感，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他一直在找你，不是吗？与其让他像捕猎一样，把你从阴暗的角落里揪出来，不如，你主动走到他面前去。”

    谢长风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以一种，他无法拒绝，又无法完全掌控的姿态。”

    “你要让他觉得，你已经认命了，你愿意成为他后宫里的一名妃嫔，成为他彰显胜利的战利品。但同时，你又要让他明白，你不是普通的女人，你是前朝的皇太女，你有着他后宫所有女人都没有的价值。你可以成为他安抚前朝人心的棋子，可以成为他彰显仁德的工具，甚至，可以成为他排遣寂寞的知己。”

    “你要做的，就是待在他身边，用你的美貌、你的才情、你的智慧，让他渐渐地离不开你，信任你。然后，再与我里应外合。”

    谢长风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我会在这朝堂之上，为你清扫障碍，为你培植势力，为你一步步架空他的权力。而你，就是那把最锋利的刀，插在他最柔软的心口。等到时机成熟，这天下，自然会回到它真正的主人手中。”

    他说完，便重新靠回椅背上，端起酒杯，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潮红，眼神却亮得吓人。

    他为她规划了一条通往地狱的、铺满了荆棘与鲜花的道路。在这条路上，她需要出卖自己的身体，奉上自己的尊严，与杀父仇人虚与委蛇，夜夜同眠。

    这无疑是残忍的。

    但他知道，他的阿昭，绝不会畏惧这种残忍。因为他教给她的第一课，就是帝王无情。

    “当然，这条路，你一个人走不了。”

    谢长风放下酒杯，目光重新变得温柔而专注，他看着姜昭，像是在看着自己最完美的作品，“你需要一个引路人，一个谋划者，一个，在你陷入迷雾时，能为你点亮前路的灯塔。而我，”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身为师者的骄傲，有身为男人的占有，还有身为同谋者的期许。

    “会是你，最可靠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