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菟丝花】11.跟着我
【年代菟丝花】11.跟着我
雨后第二日，阳光明晃晃地洒在厂房的瓦上，纺织厂照常开工，轰鸣的织机声掩盖不住角落里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 “……你昨儿见了没？她衣服都湿透了，还被人抱着回宿舍，啧，咱厂这么多年都没出过这种事吧？” “听说是人工呼吸，嘴对嘴那种……” “哎哟，那还要她干嘛？谁家男人敢娶她？” “大小姐是见不得一点苦的，哭一哭就有人帮她出工顶班，现在倒好，脸都不要了——” 徐未晚刚走进车间就听见了。 她脚步顿住，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的笑意僵硬地掉下去。 手里还拿着从医务室领出来的请假单，白纸黑字写着她的“突发低血糖、需静养三日”，是周祁亲自找人开的。 可现在，她就像是被挂在厂门口示众一样，成了众人嘴里的“笑料”。 她咬着唇，眼眶迅速泛红，强忍着眼泪走到角落，蹲下去捂住耳朵，却还是听见有人说她：“也不看看她那副样子，娇滴滴的，哭起来像是要勾人一样，谁知道是不是装的——” 她终于绷不住，捂着脸哭出了声。 走廊那头，正巡视的周祁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那边。 “说谁呢？” 他走过去，冷着脸，眼神像寒风扫过车间，原本窃窃私语的几个女工一下噤了声，面面相觑。 “你们闲得慌，不如去机械厂顶三天夜班？”他声音不大，但压得人心底发虚。 众人赶紧低头走开，没人敢应声。 “都给我站住。” 五个字砸在地上，整个车间的纺车声都为之一滞。女工们像被冻住似的僵在原地，连最碎嘴的王婶都白了脸。 他慢条斯理地走到说话最大声的女工面前，假条“啪”地拍在对方纺车上：“识字吗？看看这章。” 鲜红的厂医务室公章高高挂起。 “李翠花，你男人在机械厂三组吧？”他突然话锋一转，声音轻得吓人，“听说最近要评先进？” 那女工顿时面如土色。 她刚想说点什么，却又被打断。 “李翠花，张秀兰，王春梅——”被点到名的三个女工浑身一抖，“现在去财务科结工资。” 整个车间瞬间炸了锅。王婶壮着胆问：“周、周干事，她们犯啥错了？” 周祁这才转过身，从中山装内袋掏出本红皮工作手册，慢条斯理地翻开：“六月十七日，李翠花私自截留棉纱三斤；七月八日，张秀兰损坏织布机零件未上报；王春梅——” 他冷笑一声，“上个月往家偷运成品布料，保卫科早盯上你了。” 三个女工顿时一同面如死灰。 徐未晚惊得连哭都忘了，她看见周祁摸出钢笔，在工作手册上划了几道：“现在，立刻，去保卫科交代问题。” “未晚是江城来的技术骨干。”他又从袋子里抽出一份盖着红头文件的纸，“这是市轻工局调令，谁再造谣生事——” “就是破坏国家政策。” 王婶手里的纱锭“咣当”掉在地上。 徐未晚张大了眼睛——她、她哪是什么技术骨干？ 但这张调令……分明盖着货真价实的公章。 众人不敢多言，都默默沉浸般的开始做工。 气氛诡异的安静下来，他想看向原本蹲在墙角哭的徐未晚，却没看到人，眉头轻蹙。 车间里的纺车声嗡嗡作响，周祁穿过一排排机器，目光扫过每个角落。保卫科的人跟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人呢？”他声音压得极低。 “刚、刚才还在这……”小组长额头冒汗，指着空荡荡的墙角。 周祁眯起眼，转身往废料房走去。铁门吱呀一声推开，昏暗的角落里，一团小小的身影正蜷缩在破麻袋堆里。 “……别哭了。” 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掀开盖在她头上的麻袋。 可她没有抬头，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 他蹲下来，粗粝的手搭上她的肩，“我说，别哭。” “都怪你！”她忽然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声音颤着，像是用了全身力气在责怪他，“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救我，我现在还不会被说成那样……” “现在全厂都在传......传我勾引你！” 她一边说一边抹眼泪，眼睛红红的，小鼻尖也通红，脸颊被她自己抓出了几道细红痕。 周祁眉头皱得更紧，看着她把脸埋进掌心，纤细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本来……本来在厂里就够难了……”她抽噎着，鼻尖通红，“现在她们都说我是靠、靠那种手段才拿到假条……”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她突然抓起地上的一团废纱线，狠狠砸向周祁：“你知不知道她们说得有多难听？说我半夜去你宿舍，说我在仓库里……” 话没说完就哽住了，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水泥地上。 周祁的脸色越来越沉，看着她把嘴唇咬得发白，脸颊上还留着几道自己抓出的红痕。 “我连对象都没谈过……”她声音轻得像羽毛，“现在却被说得这么不堪……” 周祁蹙眉，看着她这副模样，眼里一寸寸地压下情绪。 他忽然伸手，轻轻捧住她的脸，手掌微凉，触到她湿热的面颊。 “徐未晚。” 他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 “你要是怕风言风语——”拇指重重擦过她眼下那滴将落未落的泪，“就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