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1】
做梦【1】
带着温热的手掌落在胃部,透过薄薄的夏季校服渗入身体,睡意袭来,裴芝慢慢阖上了眼,身子又往哥哥那边靠了靠,最后沉沉睡去。 裴临川看见裴芝下意识地往自己身边靠,乐了一下,怕她太热,又打开了一旁的风扇调成最低档,吹着兄妹俩。 他轻轻虚笼着meimei的身体,最终还是屈服了午睡,慢慢合上了眼。 …… 裴芝的鼻尖始终萦绕着一种属于哥哥身上的味道,是洗衣液与身体上气味的混合,她一直认为,每个人的身上都会有专属于自己的味道分子,不难闻,不浓烈,但是足矣让亲密的人分辨出来。 她很喜欢哥哥身上的气味。 清冽,寡淡,又跟她有几分如出一辙。 但哥哥对于她来说是木质调的,温暖,成熟,稳重。 那她对于哥哥呢,是什么感觉? 裴芝迷迷糊糊地想着,思维在疯狂地抽条发散,这也催促着她快速进入了深度睡眠。 她做了个梦。 可能是因为哥哥的手在她的身上揉着,她梦到了自己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 那时,距离爸妈离开他们也就几个月,她身子弱,上了初中才来。 她下课回家后,哥哥还没回来。 裴芝上厕所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内裤上布满了红色的血,她胡乱地去摸,导致她的手上也血淋淋的。 她很害怕,她记得mama死去的时候也是流了这么多的血。 可是,哥哥呢?哥哥还没回来? 她靠在沙发旁边的地板上,小腹一阵一阵地抽痛,她把自己缩成一团,小脸惨白地想着,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她不敢出门去找其他人。 可是到了这种地步,她还在想,如果她死了,留下哥哥一个人怎么办。 黑漆漆的房间,只有浴室的灯亮着,小小的一团倚在角落,地上有很多她走动间留下的血痕,还有红色的脚印,看起来像一个犯罪现场。 裴临川最后一门课的老师拖了几分钟堂,他心里挂念着meimei,回来得也很快,但是当他推开门的那一刻,看到了满地的血迹—— 他呼吸一滞,脊背瞬间冒出冷汗,心中席卷而来一阵恐慌,嘴唇发抖地喊人,连给meimei带的蛋糕都不顾一切地扔在了地上。 “阿芝!阿芝!” 所幸,他们家不大,但裴临川看到meimei呼吸微弱地靠在地上,身上全是血的时候,他快疯了。 “阿芝!阿芝!哥哥回来了!你看看我,阿芝,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对,我们去医院看。” 裴临川自顾自地说着,连忙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抱起meimei就要出门。 在出租车上,他也在紧张兮兮地自言自语。 “阿芝,哥哥错了,哥哥今天应该早点回来的,哥哥错了,哥哥不会让阿芝有事的。” “阿芝,哥哥错了,哥哥不会让你有事的。” 紧紧地把meimei揉进怀里,他摸着meimei的手,只觉得冰冷,又把meimei的脚按进自己衣服在腰腹给她暖着,手掌紧紧包裹着meimei的手,不断地亲吻着,吮着,恨不得把全身的温度都传给meimei “阿芝,阿芝,醒醒,阿芝,醒醒。” 到了医院门口,感受着guntang的体温,裴芝似乎终于恢复了一些意识,努力眨着眼睛试图看清眼前的人,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止不住地往下流,她肚子好痛,好委屈,为什么哥哥才回来。 “呜呜呜——” 她不会说话,只能发出几声无助的呜咽。 裴临川看她终于醒了,眼眶微红,无措地哄她。 “对不起,对不起,阿芝,是哥哥回来晚了,我们现在已经在医院了,马上就到我们了。” 他冲进医院的时候,就有人过来接过了手里的meimei,无他,身上有血的肯定严重。 他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脊背低低地弓着,手臂撑在膝盖上抱着头,瘦削的脸上带着极度的害怕。 “阿芝,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的!” 空旷的走廊中,低低的男音一直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没过多长时间,医生就抱着裴芝出来了,她颇有些无语。 “裴芝的家属在哪?” “这儿!我是阿芝的哥哥,我meimei是怎么了?” 裴临川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神色不安地看着医生。 医生一把将裴芝放回他怀里,一边说。 “放心,你meimei是来了初潮,小女孩不懂,你家里人没个知道的吗?不过我刚刚已经跟她讲过一些基础常识了,你meimei气血亏,得多补补,要不然以后来大姨妈都受罪。” 裴临川没反应过来,有些愣神,没有反驳医生的话,但是稳稳地接过了meimei。 “就是没事,是吧。” 他不放心地又多问了一遍。 “是,我刚刚帮你meimei简单处理了,你一会回家的时候记得给她买点卫生巾。” “哦哦,好的,谢谢医生。” 裴芝乖巧地缩在哥哥怀里,从校服中只露着一双眼,看着哥哥。 裴临川看着这样柔软的meimei,止不住地在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侧头蹭着她的脸颊,抱着她的手都在颤抖。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没事就好,阿芝没事就好。” “我们现在回家。” 裴芝乖乖点了点头。 他拍打着怀里的meimei,就像哄小孩子一样。 裴临川打车回到小区,先在外面的便利店买了几包最贵的卫生巾,日用夜用的都有,又四处找着红糖水和暖贴,最后又买了一点速食,他才抱着meimei回到家里。 他看着眼前的一地狼藉,眼神微暗,自己关心则乱,不过,再来一次,他想他也依然会那么慌乱,他已经不能再失去meimei了。 轻轻地将meimei放在自己的床上,轻声安抚她。 “自己先在这待会好不好,我去给你做饭。” 说着,裴临川拆开一包暖贴,查看完说明书,贴在了meimei的小腹外裤上。 裴芝点了点头,脸色微红,经过医生jiejie的科普后,她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甚至哥哥的脸上都有她的血。 她的指尖柔柔点了点哥哥的脸,示意让他去清洗一下。 裴临川看见meimei安静了下来,脸色红润了几分,心里才放松下来,给了她一个极其紧的拥抱之后,才去外面开始收拾。 拖地,收拾厕所,收拾蛋糕。 泡红糖水,加热速食。 裴临川动作很快地就把吃的喝的端到了meimei的面前。 “我们先喝红糖水好不好?买了你最喜欢吃的饭团,我们一会吃。” 他端着碗,颇有耐心地喂着。 裴芝喝了小半碗就不想喝了,她的目光很快落在了吃的上。 裴临川见状也不强求,递给了她一个打开的饭团,看着她捧在手里小口小口吃着。 他看着meimei安静地吃着,这一刻,他的心才终于落了下来。 meimei,没事。 后知后觉的恐慌感将他吞噬,他再次神经兮兮地把正在吃东西meimei抱在怀里,在额头上不断亲着,蹭着meimei的脸,喉咙间挤出几分呜咽。 有些可怜。 『哥哥,我没事了,是我让你担惊受怕了。』 裴芝从一旁摸出哥哥的手机,打了一行字,举到他眼前。 “嗯,没事了,meimei还在。” 他喃喃自语着,但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桎梏着她。 这让裴芝不得不口里叼着饭团,腾出一只手来安抚自家哥哥。 突然,一股凉意落到了她的后颈,顺着皮肤下滑流到尾椎骨,带起一阵阵战栗。 裴芝好像知道了那是什么。 是哥哥的眼泪。 冰冷的眼泪此时如同岩浆一般灼得她坐立不安起来。 哥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