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百一十五、

    等到颜子衿第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她先是盯着墙上的古玩字画愣了一会儿，直到室外忽然一声爆竹炸开，她这才意识到今日是大年初一，自己本应该早早地起身去安排事务，却只觉得浑身发软。

    这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人正掀开屋帘，颜淮端着粥点走入，看见颜子衿醒来他先将食盘放下走过来问道：“休息得可好？”

    拿过外衣替颜子衿披上，颜子衿看着颜淮好一会儿，昨晚的事情她现在回想起来，心里还是生得几分不悦，她伸手稍微推开颜淮道：“明明今天要一早去祠堂……”

    “事情我已经办完了，你好好休息就行。”

    “可是母亲说过这件事马虎不得。”

    “那是母亲怕你看她不在，自己偷懒一早先跑去休息，故意给你安排的。就算昨晚让你强撑着一整夜不睡，第二天也没精神再去忙前忙后。”颜淮笑了笑道，“你忘了小时候母亲每次让我们守岁，好等着第二天去拜祖，但第二天我们早早就睡成一团了，你见母亲叫过吗？”

    “现在同以往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反正也不急着一时。”

    “木檀她们在哪儿？”颜子衿又问道，她瞧了瞧房间的布局，自己明明还在颜淮屋内。

    “我刚让她们回去了，今天也没有什么事情，让她们留下一个人等你醒来，其他人自己去玩就好。”颜淮说着朝外面喊了一声，便有一个小丫头端着水盆走了进来，服侍着颜子衿梳洗完毕后，刚才端来的粥点也冷得刚好能入口。

    坐在窗边默默喝着粥，颜淮坐在对面正看着他人送来的信件，多是朝中同僚之间送来的新年祝语，偶有几封请他赴宴的请帖，颜淮也只是随意丢在一旁视若无睹。

    等到颜子衿用完粥点，颜淮这才与她提起今早收到秦夫人的信件，说是本来打算大年初三就从临湖起身，可如今还未完全破冰，走水路要多费些时间，而且颜殊已经和家族里的同龄孩子玩得熟络，说什么也不愿回来，估计得晚上几天了。

    颜子衿多日不见颜殊他们倒也想念，秦夫人的信又送来，听见信中提起他们几个小孩的趣事，不由得笑出声：“临湖那边一大家子热闹，怀儿在这边哪里遇得见这么多同龄人，自然舍不得回来。”

    “你也许久没有回去了，等这边事情忙得差不多，带你回临湖看看。”

    听得此话颜子衿顿觉心动，正要开口，弃毫急匆匆跑进屋里，看到颜子衿他一瞬间愣住，一时间竟不知要如何开口。

    颜淮让他先将手里信件拿来，弃毫将百里加急的信件交到颜淮手里快步离了屋子。

    颜子衿没见过弃毫这样为了一封信急匆匆的模样，端着花露偏头好奇地看着颜淮，颜淮拆开信件，只看了几行字，便已经严肃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颜子衿开口问道。

    颜淮将信纸仔细收好，颜子衿以为是关于朝中的事情他不便开口，放下碗盏起身打算借此离开，可颜淮却先一步抓住她的手道：“锦娘，你先坐下。”

    听见颜淮在独处时唤她“锦娘”，颜子衿有些意外，但还是缓缓坐了回去，只见颜淮抿了抿唇，酝酿了一番这才开口：“你可还记得母亲以前提起过，她还有个同胞姊妹的事情？”

    “记得，只是那位姨母在我出生时便已经远嫁，母亲后来也不怎么提起过她。”

    “那位姨母，前段时间，病逝了。”

    “啊？”颜子衿惊讶得下意识掩住嘴，这个消息太过于震惊，她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母亲虽然说过对这位姨母有怨，但心里还是时刻惦记着她，只是不愿放下脸罢了。”颜淮说着，脸上也有几分无奈与悲戚，“我在颜家稳定后便私下让人联系，好关心一番姨母他们一家的情况。信里说姨母忽然重病离世，两位表兄尚未婚娶，家里一时无主母坐镇主宅，思来想去，为了小妹着想，便打算将表妹送入京中托付给母亲。”

    “姨母家也有一位姊妹？”

    “姨母只有两子一女，女儿比你大些，算来你还得叫她一声jiejie。”

    听颜淮说完，颜子衿见又有一位姊妹陪伴，心里生出几分欢喜，可想起这位姨母的事情，这点欢喜之意又被生生压下。

    “那母亲那边要怎么办，先告诉她吗？”

    “此事自然是先按下，此时告诉母亲，她人在临湖，身边又有几个孩子，根本没办法赶过去。”颜淮看完信件，此时心里已经有了打算，“那边事情还很多，一时半会儿也起身不了，我一会儿安排人快马去接应，至少要护着他们安全入京。等到那个时候母亲他们也回来了，倒时候再把事情告知她，万一母亲一时接受不住，有你在她身边也好。”

    颜子衿觉得颜淮这样的做法最好，听话得点了点头，此时她一个姑娘家也没办法做些什么，只能是先全由颜淮先去安排，等到两边都到了京城再说。

    只是听颜淮说那位姨母是重病离世，连医治都来不及，颜子衿忽而又想起颜父。

    同是亲人离世，颜子衿想着那位姨母或许还能有机会与儿女说说几句话，而颜父却连半句遗言也未留给她，而且那时乱成一团，秦夫人重伤，别说还怀着的颜殊能不能保住，连自己的性命也危在旦夕，颜淮更是满身伤势，吊着一口气不让自己倒下，为了颜父的事情四处奔波。

    颜子衿虽然有玲珑照顾，可玲珑当时满心都在秦夫人的安危上，自然对她有几分疏忽。定国公夫人怜颜子衿无依无靠，平日多有照顾，但对那时小小年纪便突遭变故的她来说，却是杯水车薪，不知多少夜里她一个人蜷在被窝里睁眼直到天明，以免在梦中又回到那个雨夜。

    只有颜子衿才知道，自己那时能够这样撑下去，不过是颜淮在与她分别时，约定好她只要乖乖听话，自己过几日后便会回来接她们。

    颜淮没有失约，颜子衿也如同与他约定的那般，随秦夫人在定国公府那段时日里，颜子衿要么守在昏迷的母亲身边，要么就是一个人躲着出神，但在人前时，还是维持着乖巧懂事的模样。

    如今听闻姨母离世，虽然自己与她素未谋面，也极少听人提起，可想到信中那位被兄长托付而来的表姐，心里不由得同病相怜起来。

    可刚这么想，又被自己这般傲慢无知的态度吓了一跳，忙连连摇头不再去想，心里骂着自己哪里学来的性子，竟去拿着他人的伤心事来随意比测。

    此时奉玉端着暖茶走入乱间，正好碰上颜子衿摇头，便好奇问道：“小姐在想些什么，怎么在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