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百一十九、

    颜子衿靠着门坐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木檀来为她梳洗见她憔悴的吓人，颜子衿并没说自己一夜未睡，只是说夜里做梦睡得浅。

    用脂粉稍微遮了一下脸色，颜子衿想着要去给秦夫人请安，可刚走到门口已经看见秦夫人带着人来了。

    “母亲怎么来了？”颜子衿愣住，她一向知道秦夫人醒得早，但未见过秦夫人会这么早就到自己院子里。

    “我想着这个时候你应该醒了才来的。”秦夫人拉着颜子衿在厅内坐下，平mama没有跟着进来，她带着身后一群老仆径直朝颜子欢屋子走去。

    “这是要做什么？”

    “我不是在信中与你说过，你又忘啦？”秦夫人轻声笑道，“欢儿也不小了，她好歹是家里正经的小姐，又不是暂住的客人，总该有自己的院子，哪里能一直同你挤在一处，让别人听了还以为我苛待子女。”

    颜子衿此时脑子还有些混沌，听秦夫人提起这才想起，是了，之前送来的信里提过，颜子欢如今已有七八岁，也该替她安排自己院子，便让颜淮先在内院里选一处地势好的院子，等他们等回来后让颜子欢搬过去。

    “我还想着让欢儿一直陪着我呢。”

    “难不成让她一直陪着你直到出嫁？”秦夫人笑着轻轻拍了一下颜子衿的手臂，“而且欢儿的院子离你不远，你们姊妹两一起玩也方便。”

    颜子衿轻轻颔首，一夜未眠，此时已经开始觉得身子乏累，撒娇似地伏在秦夫人腿上，秦夫人伸手搂住她柔声道：“怎么忽然像个小孩子一样？”

    颜子衿手指轻轻拈着落在颈侧的发辫，她微微侧过一点身子，抬起下巴看向秦夫人：“母亲，我昨晚梦见宋小姐了。”

    “怎么，可是又魇住了？”

    “不是，我只是听到昨天芜jiejie的事情，一时间忽而又想起她了。”

    “梦见什么，说给娘听听。”

    沉吟许久，颜子衿这才试探着缓缓开口：“也不是一直梦见，只见看见她与一个男子站在一块儿，两个人手牵手背对着我，等想走近些时便消失了。”

    “嗯。”

    秦夫人拉过软枕垫在自己身后，好让颜子衿往榻上靠得舒服些，颜子衿继续道：“母亲，我不明白，为什么宋家宁愿认下宋二小姐是被流匪掳走折磨而亡，也不愿将宋家公子的死与其联系上？”

    “只要官府能够有理由去处理城外那些流匪，这件事到此为止，无论对哪边都最好的解决方式。”

    “为什么？”虽然颜子衿已经听他人说过了缘由，可她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想问问母亲，想听听她的看法。

    “毕竟失踪得蹊跷，若真是被突然掳走，贴身跟着的那群人怎会直到灯会结束了才发现？大家私下里都在说，宋二小姐其实是同那宋公子私奔后才遇到的流匪，但只要宋家不承认，无论大家怎么猜测都是无稽之谈。”

    “那宋二小姐的名誉又该怎么办？”

    “事已至此，虽然他们二人有错在先，可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孩子，无论再如何心疼，对外也只能这样说。”秦夫人说完也是无奈地轻叹一声。

    “明明他们皆是被同一伙人害死的，为何连宋公子的母亲也不承认。他们将宋公子杀人埋尸，又明目张胆的将宋二小姐囚在锦楼折磨，我想不仅仅是流匪简单，若是能将二人的案子一起查，说不定就能追查到幕后主使。”

    “宋公子的母亲已经痛失爱子，她一个妇道人家，若是不顾家族执意要查下去，不仅查不出什么，说不定连容身之地也没了。”

    “宁愿承认女儿被流匪折辱而亡，亲子被残忍虐杀，也不愿承认堂兄妹之间互有私情吗……”

    “不说聘者为妻奔为妾，私奔而逃名不正言不顺，更别说自古同姓同宗不婚，他们还是同脉的堂亲兄妹，自古同姓同宗不婚，此事要是传出去，轻则家族名誉受损，重则便是luanlun的大罪，宋家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无论如何，总得保下家族中其他子女的名节。”

    秦夫人说完却见颜子衿久久不回答，低头见她睁着眼睛出神，便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我想着梦里他们的样子，有些难受。”

    “我知道你不忍心见他们的死被草草结案，可大家就只能这样糊涂下去。”

    轻轻抚摸着颜子衿的脸颊，秦夫人心疼她自从锦楼出事后便被这些事情烦扰，如今更是不时在梦中被魇住，可她哪里清楚，颜子衿并未梦魇，也没有梦到过什么宋二小姐和宋公子在一起，一切只不过是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试探罢了。

    至于这个答案是否符合她心中所想，便不得而知。

    之后过了几日，颜子衿这才打算去见颜淮，她独自一人拿着匣子走在道上，远远地看见奔戎站在哪儿，便走上去问道：“怎么就见你一人。”

    “见过小姐，”奔戎朝着颜子衿拜道，“听说陆家的船到了岸边，将军命弃毫亲自去接，老夫人也已经在屋里等着了，只是……”

    “只是什么？”

    “将军心情不好，去之前说想在这里静静心。”

    穿过小径绕过竹林，颜淮背对着她坐在亭中，他的手放在琴上却迟迟未见动作。

    颜子衿深吸一口气，缓步走上前将匣子放在案上，颜淮察觉到动静这才回过神来，看见来者是颜子衿本想立马起身，但看到手边那熟悉的匣子时动作却顿住了。

    打开匣子，在看到那根鸾钗后，颜淮立马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颜子衿：“衿娘……”

    “还望兄长以颜家为重，如今还有转圜的余地，我们还来得及——”

    “我不答应！”颜淮起身一把将颜子衿抱在怀里，他将她紧紧抱着，生怕一松手便会彻底失去，“我会去求母亲、求祖爷爷、求族里所有人的同意，所有责罚所有代价我一人承担，你不会像子芜那样。”

    原以为颜子衿会同以往那般挣扎着要推开他，可颜子衿任由他抱着，只是微踮起脚，凑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偷偷问过颜家列祖列宗，但他们不答应，哥哥，我们不能连累家里其他人。”

    伸手绕到背后，颜子衿只轻轻用力便将颜淮的手拿开，他显然还在震惊于刚才颜子衿说的话，最后嘶哑地已经听不出是他的声音：“什么……时候？”

    颜子衿没有再说话，手心捏着的手绢早已被汗湿透，她后退了几步，最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故作冷静地快步逃离，生怕再多待一秒她便会立马动摇。

    走到门口正好遇上前来寻她的木檀，看见颜子衿神色不对，木檀却来不及询问，连忙开口道：“陆家的马车已经入了城，老夫人让我请小姐和将军快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