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第二百四十一章
二百四十一、 那枚玉扳指从腰窝处一路顺着脊背滚落,最后滚下左肩头,正巧跌入脖颈与肩头的夹角中,此时一截玉葱般修长的手指从乌发间伸出,指尖轻轻穿过扳指后微屈,正好将其勾在指上。 这药膏本来是为了促进伤药吸收,特地加重了对外物的敏感性,所以颜淮确定不会伤到颜子衿后,这才想着将其用在此处。 颜淮只知道用了此物后,伤口会比原先更疼,可万万没想到,换了用法后效果竟会这般刺激,不免为自己之前谨慎感到庆幸。 见颜子衿头发凌乱,颜淮伸手替她打理一番,却在触碰到额发的瞬间乱了心,颜淮喉结微动,手指慢慢将其拨开,露出光洁的额头。 女子多以花钿作饰,但掩在额发下总看不真切,可闺中女儿在出阁前,又岂能随意将额发梳起,所以颜淮有时见颜子衿描了花钿,总是会在心里好奇猜测今日是个什么样式。 如今他总算能将额发尽数拨开,却已无心去瞧,竟有些愣神。 颜子衿见他停了动作,有些不解地凑近些问他再看什么,颜淮这才回过神来,他低眸看着颜子衿,眼里已是无限柔情,抱住她开口道:“刚才瞧见了一位美人,神魂颠倒一时失了神。” 颜子衿刚想说哪里有什么美人,颜淮却已将其温软的身子按倒,冲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少说些,一会儿嗓子哑了可没空给你倒茶。” 之前由着颜淮爽了一次,此回动作便轻柔许多,这床笫之间的事,颜子衿都是从颜淮身上学来,自然也只懂他教的那些,每一次相欢,都是听他怎么说她便顺着怎么做。 情到至深,颜淮吻着她的眉间鼻梁,眼角红唇,最后凑近了她的耳侧唤了句:“娇娇。” 语气缱绻,暧昧柔情,颜子衿从未听见颜淮这般叫过她,小时候是“小妹”“锦娘”,后来便是“衿娘”“子衿”,颜淮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最爱的是叫她“衿娘”,听惯了那些后,如今被蓦地唤了声“娇娇”,又是在这个时候,颜子衿哪里受得住,脸颊顿时guntang:“怎、怎么这样叫,怪羞人的呀。” 下一秒颜淮紧抱住颜子衿,手掌轻按着她的头顶,同时仍不住地在她耳边“娇娇儿”地唤着,酣畅淋漓地与她再迎一场缠绵。 出城那日早晨还有些冷,城门口已经整齐队列着人马,颜子衿微微掀开车帘,颜淮策着追云正好从眼前驶过,于是她选择放下车帘。 “怎么了?”周娘子在一旁问道,“可是没睡好。” 颜子衿微微颔首,将脸上的面纱放下,车厢里只有她和周娘子,倒也不必掩面示人。 “还有一段路,你可以小憩一会儿,”周娘子取了个软枕递给颜子衿,“咱们要到下午才能到歇脚的驿馆,中间可不停留的。” “现在休息,中午倒又睡不着了。”颜子衿说着便想着要不趁此机会做做女工,周娘子却说车马颠簸,伤到手反倒得不偿失,可干坐着也无趣,两人便想着说些闲话打发时间。 听周娘子说,她从小就跟着长公主殿下,自从陛下将殿下救下后,便由娘娘亲自抚养。长公主十岁那年,有道长入宫祈福,一下就瞧上了她,便想接她去乾妙山清修。皇后娘娘自是舍不得,但长公主却一口答应下来,又说服了娘娘,这才与道长前去,这一去便是整整六年。 伴着车马的辘辘声,周娘子轻声说着往事,颜子衿眼前便渐渐浮现出一抹景色,小小的公主褪下宫裙,穿上素净的道衣,稚嫩的诵经声在殿中盘桓。 分明该是与同伴玩闹嬉戏的年纪,却整日与香烛经书为伴,百事禁忌,活得像一株青松,虽然颜子衿小时候也瞒着父母读过经书,但与之根本不能相比。 “殿下为何会答应呢?”颜子衿幽幽叹息道。 “若非迫不得已,又怎会愿意呢。” “迫不得已……” “此中事,我说不得,也不敢说。殿下也是没了办法,这才远遁尘世去求清静,她说,自己说不定想通了就不难受了。” “既然如此,那殿下又为何要来苍州?” “因为殿下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她梦见汉王和汉王妃了。” 颜子衿心中一震,“汉王”一词早就成了众人口中的禁忌,只有在熟人面前才敢私下偷偷议论,如今却在周娘子口中轻飘飘地说出来,她生怕被外面的人听见,正要阻止,周娘子却摇摇头笑道:“没事的。” 周娘子口中,殿下某一日在睡梦中,瞧见自己凭空站在水面上,遥遥地瞧见两个人,于是好奇地走近想看个明白,却发现是汉王与汉王妃两人。 “他们一人枯骨盘坐树下,一人红衣血泪斑斑,被搁在江水两端,殿下说自己当时不知怎的只想着哭,一直哭一直哭,哭着哭着便醒了。醒来后,她便想着下山去,于是向陛下与娘娘请命,说自己要去苍州。当问起缘由时,殿下只说,她要去找汉王妃。说起来那时殿下和娘娘也十分意外,因为他们正在考虑该让谁去苍州,但是为了别的事情。” “等、等等!”颜子衿连忙打断了周娘子的话,她盯着周娘子,沉默半晌这才开口,“你……您为何要与我说这些事?” “不是我,是殿下。”周娘子瞧出来颜子衿的慌乱,便开口安慰道,“殿下说出发时见你似乎有话要说,等了许久却不见你上前,想着你大概还是不信她。” “我不是——” “殿下说既然你答应回京,自然也知晓要面对的是什么。有些事该知晓的最好早些知晓,免得后面事情一来,分身乏术反而开不及了。” 听得周娘子这样说,联系上之前百寿图的事情,颜子衿心里也已经有了几分盘算,于是沉吟许久,这才看向周娘子道:“我确实有事相问,还请娘子帮我通报殿下。” 周娘子答应得爽快,做事也快,车马行到驿馆歇息,颜子衿尚未休息一会儿,便见她来找自己,说是殿下同意见她。 与周娘子从后方绕到长公主的屋子,便听见颜淮正在向她禀告事务,颜子衿见是正事也不好打搅,便与周娘子在后方等候。 这大概是颜子衿头一次接触到颜淮做事的样子,虽然声音还是那样熟悉,但语气却是几分疏离,他向长公主禀告事务,后面几时动身、几时停歇、几时到下一处驿馆歇息、后续几日天气如何、何时有人接应……事无巨细安排得井井有条,仿佛只管点头即可,其他的不必担心。 可转念又想,颜淮处理家中事务时不也是这样,母亲也只是管管平日里那些琐事,不用开口,他早已有所定夺。 这样内外一把抓的样子,倒也佩服颜淮能忙得过来,也无怪乎能瞒着秦夫人她们这么久。 长公主听完也挑不出什么东西,依着规矩打着官腔,两人你来我往客套几句后,颜淮便退出了屋子,还不等颜子衿与周娘子从后面走出,长公主已经大步流星地转身走进。 “累得你们等,也别多礼,你哥哥是你哥哥你是你,他不愿乱了尊卑,但我可不想早早地就开始摆架子。” 长公主招手让颜子衿坐下,周娘子已经熟练地开始烹茶,一路途中寻不得什么好茶,于是长公主便将自己常喝的让她备了些带着。 等到烹得差不多了,周娘子便说去拿些茶点,起身离开留颜子衿一人独自面对长公主。 “我听周娘子说你找我有事?” “正是。” “是什么事?” “殿下以前可曾见过一个人,江南人氏,名唤玲珑的。” “玲珑?不认识,不过我认识一个人,她自称江南杨家的遗孤,名唤杨琬之。”长公主自己给自己沏了一碗茶,瞧着茶碗中舒展的金色茶丝,“她拿了皇嫂的私人令牌,说奉命前来,要将一件东西托付给我。我见那令牌,便问她是奉了谁的命,她说临湖颜家。” 手中茶碗砸在膝上,guntang的茶水顿时透过衣裙烫得膝盖有些发疼,颜子衿僵在原处,停了许久这才抬起头看向长公主:“您说……她是江南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