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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辉瑞生物继承人林晚的葬礼,在城郊一处冷清肃穆的墓园举行。 天空是铅灰色的,低垂得仿佛要压垮人心。冰冷的雨丝连绵不绝,织成一张巨大而潮湿的网,笼罩着黑色的伞群,也笼罩着墓园里一排排沉默的墓碑。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气、湿漉漉的青草味,还有若有若无的、新翻墓xue的阴冷气息。 肃穆的花圈层层叠叠,白色的菊花、百合在雨中显得格外惨淡。黑压压的人群簇拥着,低声交谈,大多是辉瑞生物的高层、与林家或陆家有交情的商界名流。气氛沉重压抑,只有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的单调而持续的“噼啪”声。 周宏博站在人群前方,一身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装,胸前别着白花。他微微低着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沉痛和惋惜,偶尔抬手用一方雪白的手帕擦拭一下眼角。只有离得极近的人,或许能捕捉到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难以言喻的松弛。 人群的目光焦点,并非那口覆盖着白玫瑰的昂贵楠木棺椁,而是棺椁旁一个如同石雕般凝固的身影。 陆沉。 他穿着三天前那身沾满烟灰、血污和泥泞的昂贵西装,早已不复笔挺,皱巴巴地裹在他身上。他就那样直挺挺地跪在湿冷粘稠的泥地里,雨水早已将他全身浇透,湿漉漉的黑发紧贴在苍白的额头上,不断有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砸在泥泞里。他怀里,紧紧抱着一具用白布包裹的、不成人形的焦黑残骸。 那是法医在邮轮爆炸残骸中,凭借一枚烧得变形、却依旧能勉强辨认出独特花纹的婚戒,艰难确认出的“林晚”遗骸。 三天了。整整七十二个小时,陆沉就这样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像一尊失去灵魂的躯壳,抱着那具焦尸,跪在这里。谁来劝,保镖试图强行拉开,甚至陆老爷子亲自拄着拐杖来怒斥,都如同石沉大海。他对外界的一切声音、动作都毫无反应,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此刻空洞得吓人,直勾勾地盯着怀里那团焦黑的白布,仿佛要将它看穿,又仿佛灵魂早已被那焦尸一同烧成了灰烬。 他的手臂如同钢铁铸就,死死箍着怀中的“妻子”,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着青白,甚至微微颤抖。雨水顺着他雕塑般的侧脸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他的嘴唇干裂起皮,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整个人瘦削了一大圈,英俊的面容只剩下一种濒临毁灭边缘的颓败和死寂。 偶尔,他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用干裂的、毫无血色的唇,极其轻地碰触一下怀中白布包裹的焦尸,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虔诚和绝望。每一次触碰,都让周围肃立的人群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抑和寒意。 葬礼司仪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苍白无力:“……林晚女士,才华横溢,温婉贤淑……她的离去,是辉瑞生物的巨大损失,也是我们所有人的深切悲痛……” 周宏博上前一步,对着棺椁深深鞠躬,声音带着哽咽的沉重:“晚晚啊……多好的孩子……天妒英才啊……周叔叔……对不起你父亲……”他抬起手帕,再次擦拭眼角。 就在他直起身的瞬间,跪在泥地里的陆沉,那空洞死寂的眼眸,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齿轮般,转动了一下。视线,精准地、毫无温度地,落在了周宏博那张写满“悲痛”的脸上。 那眼神不再是空洞,而是瞬间凝聚了万载寒冰,淬着剧毒,带着一种要将对方生吞活剥、挫骨扬灰的疯狂恨意! 周宏博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后背瞬间爬满冷汗。他强自镇定,避开那令人心悸的目光,微微侧身,脸上维持着哀戚的表情。 雨,下得更大了。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墓园,也冲刷着陆沉脸上那滔天的恨意和刻骨的绝望。他重新低下头,将脸埋进怀中那团焦黑冰冷的白布里,宽阔的肩膀在冰冷的雨水中,无声地、剧烈地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