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软

    女孩皱了皱眉，“你还想吃饭吗？可是一下子吃太多积食肚子会不舒服的，在房间等我一会儿，马上我吃完饭就陪你玩。”

    看到他没什么反应，她又返回，按着他的肩膀，试图把他推到单人小沙发坐着。

    一下子没推动，她皱了皱眉，仰头，试图看清他藏在额发和睫毛下的目光和情绪。

    “你是不是不想一个人待在房间？”，她歪头问道，“那我们一起去客厅吧，我和外婆吃饭，你在旁边等着，我允许你再喝一点鱼汤，但是其它的饭要等晚上才能吃。”

    反正他也不说话，女孩就替他做了决定，牵起他的手，五指抵进他的指缝，握住，轻轻晃了晃，“走吧。”

    他低下头，默默无言地盯着两个人交握的手，他手背上伤痕遍布，满是丑陋的糙茧，而她的手纤细软白，看起来格格不入，他不敢握紧，也不想把手抽走，只得这样僵硬地任由女孩摆弄，手心生出黏乎乎的薄汗。

    之后，出乎外婆意料，女孩竟然没有对捡回来的少年失去兴趣，反而每天放学后就第一时间赶回家找他玩。

    她也慢慢发现，少年原来不是聋子，他能够听到她们说话，只是听力有些差，需要认真和他说话，他才能够听清。

    少年很乖，只要女孩教一次，他就能够学会家里的电器如何使用，并且会主动帮她做饭、收拾房间。

    只不过，他很依赖女孩，只要女孩在家，他就会默默跟在她的身后面，她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女孩去上学了，他失落不舍，却不敢挽留，将她送到校车的停车点，在她上车后，安静地透过校车的窗口看着她的身影，刚到放学的时间，就迫不及待地站在门口，眼巴巴盯着巷口，期待着载她回家的校车的到来。

    他不会说话，也不会告状，所以女孩不知道，小镇里那些人厌狗嫌的小孩会在他面前说他没人要，被捡回来是做童养夫的。

    他不知道什么是童养夫，但是能够听出他们话里话外的恶意和嘲讽。

    只不过，他并不在意他们的恶意，依旧每天在门口等她回来，然后小心翼翼回握住她伸过来的手。

    他不会说话却会吹柳叶笛给女孩听，两个人放学后手拉着手在冰凉又柔软的溪水里捡漂亮的石头，一起在春天摘桑叶养蚕宝宝。

    他最喜欢的就是下雨天，这样就不会有人喊她出门玩，这样就算有了朋友间的约会也会取消，一整天的时间，他都可以陪在她的身边，除了一起窝在布艺沙发上看电视，她最喜欢拉着他在她的房间里玩躲猫猫了。

    女孩的房间里有很多很多的柜子，甚至一整面墙都是衣柜，躲猫猫的时候，她最喜欢躲在衣柜里，一开始，她还没有长高，连有多层隔断的衣柜都能钻进去，然后用衣服和玩偶遮住身体。

    等长高后，她就钻不进有隔断的衣柜了，不过，平常，她依旧喜欢悄悄藏在推拉的大衣柜里，等他找不到她着急的时候，突然钻出来吓他。

    她似乎很喜欢看他眼睛红红的样子，知道他不会说话，就故意误解他的意思，歪着脑袋装作不懂他的意思，看他红着眼睛，喉咙发出嗯啊的声音，然后在他掉眼泪之前，连忙揉揉他的头发把他哄好。

    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可高一学期结束前的最后一个傍晚，他满怀欣喜地等她回家，今天下午他还用他做手工品卖来的钱给她买了她喜欢喝的青提糖水和抹茶千层蛋糕。

    可是他却看到了，女孩和另外一个男生手牵着手回来，两个人有说有笑，十分亲密。

    女孩看到站在门口的他了依旧没有松开手，那个男生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对他露出厌恶鄙夷的目光。

    回到家后，她脸上流露出少女的羞涩神态，神神秘秘地对他说，她谈恋爱了，那个男生是他的男朋友，希望他别告诉外婆。

    她觉得这一次他会一如既往听她的话点点头的，毕竟之前他都在她的鼓动下陪着她做了多少坏事了。

    可是很奇怪，他却并没有点头，而是沉默地抓着她的手，久久注视着她，一言不发，并且随着呼吸的沉重，手也再不断地收紧。

    女孩的手感到一点点的刺疼，她皱了皱眉，“阿爻，你怎么了？不想让我谈恋爱？可是他很喜欢我唉，试试又没什么！我这个年纪的女孩很多都谈过好几次恋爱了，我现在不试试，等以后长大了岂不是会后悔，怀念青春都没有什么好怀念的。”

    他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苍白尖削的下颌绷得很紧。

    “你把我手握疼了！”，女孩委屈兮兮说道。

    女孩一喊疼，他就连忙收回了手，指尖蜷了蜷，慌乱无措地站在她面前。

    女孩甩了甩手坐下，趴在梳妆台前，郁闷地看他，紧抿着唇，小脸皱成一团。

    “唉，为什么没有想象中的开心，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甜蜜又忧伤的初恋？我是不是想他了？不过，什么是想念？”

    听到女孩的话，他的心脏酸酸的，差点喘不上来气。

    女孩看到他直愣愣站在原地，拍了拍自己的梳妆台，“搬个椅子坐过来嘛，站在原地干什么？像只呆狗。”

    他顿了顿，搬个椅子坐在梳妆台右侧，学着她趴在梳妆台上，两个人面对着面。

    女孩歪着脑袋笑着看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睫毛，“阿爻长得真好看，睫毛比我的洋娃娃还要长呢。”

    他紧抿着唇，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他的睫毛不安地颤抖着，用自己的眼皮去蹭她的手心。

    “那么喜欢被我摸脸吗？你要不要摸摸我的。”，女孩捉起他的手摸自己的脸颊，她有些得意说道，“我的脸是不是比你的脸要软？”

    他的呼吸几乎停住了，脸颊很烫失去了知觉，心跳声都变得很重很沉。

    他专注地注视着女孩，牙齿间像是萌生出了迟钝的根蒂，搅动着痒意，心脏像是被她的手握住了，揉扁搓圆，酸酸胀胀的。

    她的睫毛好长好长，像是柔软的羽扇，在瓷白面颊上扑落两面小小的影子。唇好红好软，像是糖渍的樱桃，咬上去会是他最喜欢的甜蜜味道，如果下口再狠心一点点，会漾出甜滋滋的糖浆。

    他的喉结悄悄滚了滚，很想要乱七八糟手舞足蹈肆无忌惮地死死抱住她将她藏进自己的胸腔。

    他情不自禁将头往女孩身边挪了挪，她的一缕柔软绸黑的发丝刚好被压在他的手掌下。

    他忍不住用鼻尖悄悄嗅闻，用尽强大的意志力才没有将发丝贴近自己的唇咬住。

    她浑身都是香的，不是很浓郁，淡淡的鸢尾香气，却连发丝都被浸透了，他轻轻喘息，一双冷清的黑眸融化成看不清的雾，一捧红晕从他冷白的耳后，渐渐渗了出来。

    与此同时，女孩也觉得此刻的他莫名的诱人，她被蛊惑了一样，飞快地凑近在他绯软的唇上亲了一口。

    好软。

    女孩本来应该害羞的，可是看到他瞳孔缩颤，眼下的皮肤通红，她就突然不害羞了，又忍不住亲了一下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