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作死无能怎么办
01.作死无能怎么办
入春,度过今年的最后一场寒潮,夜色仍比想象中凉。 梁瑄宜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把手缩回睡衣袖角里。畏寒是天性,尤其对于她这样一个死在冬天的人来说。 是的,不转世但是重生了。 这就是梁瑄宜此刻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在那段最接近死亡的黑暗里,一切都是静止的。没有时间观念,她并不能估算究竟过去多久,天真以为只要忍耐过黑暗,就能按顺序去转世投胎。 直到她听见了声音。 先是一道微弱的电流声,紧接着有人声响起,更准确来说是机械音,冷漠且无起伏,比siri还要更生成化。 梁瑄宜开门见山地被告知她不会死,因为这个世界是假的。 世界的运行由一块既定的“面板”控制,它本质上是一本早已完结的小说,而她只是故事背景里一个被作者一笔带过的小配角。 她本该死于既定结局,早早下线。 可现在,世界观因受某种不可抗力冲击,造成了原设定的偏差,导致世界女主角出现的时机被大大推迟。为了防止剧情在女主角空缺的时段更加崩坏,不得不由面板介入,找到一个角色暂顶这个位置。 梁瑄宜就这样在众多配角中脱颖而出。 因为她足够可有可无,死的也足够早,是全局里影响最小的变量。 回顾她过去二十三年的人生轨迹:学生时代离经叛道,毕业后又吵嚷着要进入娱乐圈,把收养她的陆家当跳板,做着一炮而红的美梦,却在参演剧待播之际,被曝出耍大牌、性sao扰的丑闻。 在铁板钉钉的录音证据里,她以最冒犯的语气开口:还是实习生吗?陪jiejie玩玩,说不定能让你轻松点转正…… 这就是她存在的原因,作为男主角成名前的心酸史之一。 梁瑄宜因此被迫退圈,被公司雪藏,焦虑躁郁的病情反反复复,最终死于药物中毒,在她最讨厌的季节。 那道声音问她还有没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 梁瑄宜点点头说有。 她问:“可以干脆点放我投胎吗?” 系统:“不可以。” 梁瑄宜:“你不同意我也会自己想办法的。” 系统:“你改变不了任何事。” 梁瑄宜:“我不信。” 梁瑄宜就这样从这场噩梦中惊醒,在眩晕感消退,视线缓慢对焦后,最先看见的是悬浮在半空的一行虚拟大字。 【当前任务:获得恋综名额。】 下方跟着一行不断跳动的倒计时。 括号里还有一行类似诅咒的小字:超时未完成将回到任务原点重启。 梁瑄宜揉了揉眼睛,除了时间在按秒数流逝,其他什么变化也没有。 所以,死而复生是真。 梁瑄宜视线落在枕侧那板药片上,她刚想伸手去碰,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碍在原地。 嗯,被神秘力量控制也是真。 但梁瑄宜偏不信这个邪。 为了作死,她换了种更激进但简单的方式——开车撞树。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引擎轰鸣,车速飙升,就在车头即将撞上庭院里那棵古树的瞬间,梁瑄宜偏过头,不敢去看那血rou模糊的惨状。 预想中的剧痛和撞击并未传来。 车子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定律的方式,在距离树干不到一公分的地方,非自然地停了下来。 人车两全,连车头的油漆都没有刮蹭到。 经过几次类似的失败尝试,通过控制变量,梁瑄宜觉得问题出在她自己身上。是她死志表现得太明显,才给了被系统控制的机会。 她于是被迫安分了几天。 期间内正常作息,积极用餐,每天抽出半小时时间感受阳光。由于没有人可以交流,她只好去社交软件上表达乐观心态,转发日行一善,感恩生活美好。 那个控制面板的系统机器人还能时刻盯着她吗?梁瑄宜不信他没有放松警惕的时候。 终于,在夜深人静的某个晚上,梁瑄宜鬼鬼祟祟离开了房间,打算伪造一出半夜上厕所却失足滑下台阶的惨案。 这次,她如愿踩空了台阶,身体像被抽了发条的木偶,僵直地顺着楼梯滚落。她切实感受到了痛,以及意识被抽离前,大脑空白的那几秒。 然而第二天,梁瑄宜被来上班的阿姨叫醒,问她为什么会睡在这里。 在阿姨震惊的神色里,梁瑄宜立刻窜起来原地蹦跶了两下。 …无伤无痛,毫发无损。 全身的关节完好,她撩开袖角和裤腿,身上连处擦伤也没有。 这不科学。 但她确实服了。 合理怀疑系统本可以更早制止,昨晚所体会到的一切濒死感受都只是对她不听话的惩罚。 梁瑄宜颓然跌坐在地,脑袋里里有根筋,随着迅速充血带来的眩晕感突突直跳,眼前的倒计时仍在继续。 今晚就是最后的时间。 她此刻就站在庭院角落,避开车辆入口,看着面前的感应门缓缓升起。车灯在探照出梁瑄宜身影时被迅速转换成近光,一辆低调的黑色卡宴很快驶停在她身前。 车内的人,陆休璟,就是她任务完成的关键。 梁瑄宜是被陆休璟接回陆家的。 那年她十三岁,父母遭遇车祸离世,她被暂时托孤在陆家。那时候陆休璟刚满十九,陆家老头也还在世,这个家也不如现在这般,让人难以忍受。 车门解锁的轻微声响打断了梁瑄宜的回忆。 车内没开灯,男人脸上的表情隐在昏暗里,难以看清。他只略微抬眼,大概是对梁瑄宜会等在这里的原因缺乏好奇,包括她接下来要做的事,以及已经事先表达出来的意图。 梁瑄宜在他开口前已经动作,左侧座位空着,她故意选了从右边上车。 人是从陆休璟腿前的缝隙挤进来的,拖鞋踩在他两脚之间,此刻重心全靠按在他腿侧的掌心支撑。梁瑄宜个子不算小,只是在数日打击中消瘦了些,现如今孩子般的把戏做起来也算是如鱼得水。 她显然是没在冷风中待太久,当睡衣的珊瑚绒擦过陆休璟脸侧时,除去避无可避的她身上沐浴露的香气,一同传递的还有睡衣上停留的未完全冷却的体温。 陆休璟略压低了唇线,但并没有说什么。 梁瑄宜弓着身子,毕竟是个成年人,有些费力地钻进车内,在扭转身体时,脑袋撞上陆休璟垫在车顶的掌心。 “陆休璟,”梁瑄宜很快坐好,睡衣帽子上的兔子耳朵被压在脑后,她伸手打开车灯:“我把头发染黑了。” 陆休璟收回手,嗯了一声:“看到了。” “我也已经好好反省了……” 陆休璟此刻才侧过脸,他生冷的一张脸,被车顶昏黄的光影切割成明暗两部分。 他短暂沉默,微不可察地停顿:“这次又想要什么?” “你正在投资的那个…恋综。”梁瑄宜声音不大,透着底气,尽管没有人知道它到底从何而来。 可事实上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她习惯了索取,而陆休璟也几乎不会拒绝。 他的底线究竟被让渡到了何种地步? 梁瑄宜只好一次又一次地大胆试探,直到发生对她的实质性伤害为止。 一年前那场性sao扰丑闻,在网友们对她口诛笔伐时,也是陆休璟将她保了下来,和那个实习生私了,让公司发布澄清声明,把舆论压下去。 而让他决心做出这一切的,不过是因为她的眼泪。念在是初犯,陆休璟也不责罚,只淡淡扔下一句,好好反省。 梁瑄宜就这样被雪藏了一年,进入娱乐圈的念头夭折在半路。如今才刚学会点安分,便又开始缠着他提条件。 陆休璟按了按疲累的太阳xue,梁瑄宜坐在他身侧,不明亮的顶灯柔和她轮廓,或者美化了更多,让审视的气势显得不足。 “给我理由。” 他刻意斟酌了语气,没有太专制就说拒绝,更没有把话说得太不留情面。 “话题。”梁瑄宜应声,嗓音淡定而流利。 陆休璟皱眉:“你在说什么?” “话题很重要不是吗,而且我记得我被爆…那个的时候,公司的股票不降反涨,再说了……” “梁瑄宜,”陆休璟打断她的喋喋不休:“这不是反省该有的态度。” “陆总。”梁瑄宜换了个讨好的称呼方式,她往下坐了点,整个人靠进座椅里,兔子耳朵也自然地搭在脑袋两侧。 她不明分寸地挨到陆休璟身边:“陆总,您知道我的。” 话故意只说了半截,仿佛目的就是为了让听的人不知所云地猜下去。 陆休璟抽手的动作停在原地,用命令代替:“坐好。” 梁瑄宜装听不清楚,反而靠得更近,柔软的指攀附上他小臂,将亲昵具象化成肌肤相接时的温热触感。 她语气还算得上得体,如果忽略此刻太过界的两人之间的距离的话。 “上次只是意外,我保证不会再让您失望了……”梁瑄宜很真诚眨眼,故意这样叫,用只有二人能听清的音量:“哥哥?” 层层递进的铺垫,精心策划的示弱,最后的重点只落在太轻飘的这两个叠字上,替换掉整夜迂回的其他代词——不是陆休璟,不是陆总。 她说哥哥,您知道我的。 声音和记忆里十几岁的梁瑄宜重叠在一起。 她那时候攻击性太强,字句里都藏着讽意,红着眼质问他:为什么要叫哥哥,如果我要和哥哥结婚,这不算是luanlun吗? 是从什么时候起,童养媳这三个字在梁瑄宜身上烙下的命运痕迹,也可以成为她为达目的而利用的一环了。 陆休璟想不明白。 他不着痕迹地抿唇,总算开口,声调平缓得像是妥协:“梁瑄宜…” “心血来潮不是好事。” 陆休璟沉声数落她的不足,不着痕迹地谈及过去,谈及他们共享过的那段成长和因此而熟知的关于彼此的微末真相。 几乎是在听见他声音的瞬间梁瑄宜就认定,这是让步的信号。 陆休璟紧接着开口:“你要做好准备。” 梁瑄宜有些意外,既达目的,很快如他所愿地抽手,端正坐好,阻隔掉上一秒还堪称亲昵的温热。 她大言不惭:“放心,如果他们真的骂的很难听,我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还不行吗。” 手举在耳边,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不会再烦你。” 陆休璟只沉默凝视着她,什么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