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遥城私立高中。

    高三提前一个月开学，因此本就空旷的校园更显寂寥。到了大课间休息时间，教室里稀稀拉拉坐了不到一半的人，都在埋头刷题，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此起彼伏。

    坐在前排靠窗位置的少年撑着下巴望向窗外，视线虚虚落在楼下的香樟树上，不知在想什么，神色冷淡。

    “谢采淮！”有人在门口探头：“主任找你。”

    谢采淮闻声转过头，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冲淡了几分疏离感。

    他从坐位上起身，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走廊上空荡荡的，只有他的脚步声规律地响着，日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切进来，在少年身后拉出细长的影子。

    打过报告后推门进去，发现办公室里除了教导主任和几位老师外，还有四位熟人。

    目光平静地扫过几人，都是这两年在年级榜上咬得最紧的对手，脸上带着属于优等生的紧绷和锐利。

    谢采淮不动声色地走到角落站定，垂眼听着主任清嗓子开口：“人都到齐了，我来说一下后天全国联赛的事情。这次比赛地点在首都，今晚回去都收拾准备一下，明天一早会有带队老师接你们去机场，早点过去修整一下，争取拿好名次。”

    他将一叠印着【省物理竞赛集训名单】的表格推到桌沿，继续道：“然后还有一件事，今年政策特殊，集训成绩拔尖的直接给保送名额。你们五个是年级里最有希望的，考虑清楚，等联赛回来后给我答复。”

    懒散站在右手边的男生率先开口，语气带着点淡淡地嘲讽：“谢采淮肯定得去吧？毕竟是我们学校有名的拼命三郎。”

    学校里谁都知道，从高一开始，但凡能拿奖金的竞赛，不论大大小小这人从不缺席，标准的钱眼子。

    “他当然得去。”斜对面的另一个男生突然嗤笑一声，上下打量了谢采淮一眼：“毕竟谢采淮可不像我们，有闲心纠结这些——错过这次，下学期的奖学金怕是悬吧？”

    开口的这两个都是家境优越，但自从入学后成绩就老是被谢采淮这个穷酸学霸压一头，因此看他格外不顺眼。

    谢采淮闻言连眼都没抬，他早就习惯了这种夹枪带棒的对话，比起这些无聊的挑衅，他更关心周五的联赛名次能拿到多少奖金。

    “哇哦，男人可悲的妒忌心。”站在左手第一个的女生悠悠开口。

    “谁说不是呢。”跟她站在一起的另一个女生认同地点头。

    眼看几个人就要吵起来，旁边的老师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都是优秀学生，互相学习鼓励嘛。”

    谢采淮的视线落在文件页面，在「封闭集训一个月」那行字上停了停，结束的日期刚好是林妙嘉生日那天。

    “谢采淮。”主任突然点他名：“我建议你好好考虑一下，你物理是强项，参加集训很有优势。”

    他抬眼，声音没什么起伏：“我知道了，联赛后给您答复。”

    *

    傍晚。

    学校给谢采淮几人免了今天的晚自习，让他们早点回家休息准备。

    谢采淮到家时，你正蹲在维修地沟旁给林淑递工具，下午的气温还很闷热，你脸上挂了层细细的汗，抬起胳膊随意蹭了下。

    听到院子铁门被拉开的声音，你顺着声音望去，看到来人后怔了一下：“大哥？”

    *

    谢采淮在房间收拾换洗的衣服，突然听到房门被叩响：“采淮？”

    “妈，门没锁，进来吧。”

    他放下整理一半的衣服，林淑推门进来，手里端着切好的水果，放在他书桌一角。

    她看了眼地上摊开的行李箱，又看了看继子清瘦的侧脸，心情低闷：“采淮，你的身体休息好了吗？遥城到首都那么远，你要照顾好自己。”

    谢采淮：“没事，哪有那么矫情。”

    林淑拿出一个红包，放在他衣服上：“出去该花花，有什么想要的就买，别省着。”

    红包目测有点厚度，谢采淮将它塞回林淑手里：“不用，学校包食宿和路费，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而且我是去比赛的，也没什么时间买东西。”

    少年的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和之前拒绝林淑将奖学金银行卡交给他一样。

    “采淮，你是孩子，孩子就不能总想着承担家长的责任。”林淑叹了口气，还是将红包放回衣服上：“我都说很多次了，家里一切都有我，你不要给自己这么大压力，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看出林淑态度强硬，谢采淮不再拒绝：“谢谢妈。”

    林淑松了口气，拍拍少年的肩头：“行，那你先收拾，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我想吃鸡丝凉面。”

    *

    林淑出去后没多久，房门再次被叩响。

    谢采淮关好行李箱，拉开房门，看到你站在门口。

    你手里还捏着刚从厨房顺来的火腿片，看到他出来，问道：“大哥，你明天要去首都啊？”

    他垂眸看你，轻声道：“嗯。”

    “比赛加油！”

    “我会的。”

    说完这句话后，你们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他看着略显不自在的你，问道：“怎么了？”

    “那个……”你有点不好意思：“大哥，你是比完赛就回来吗？”

    “周五的比赛，应该周六下午到家。是有什么事吗？”

    “哦……”你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一张图片给他看，是一只毛绒绒的魔鬼鱼：“这是《海洋生物鉴赏》期刊和佳妮玩偶的联名，购买本季度精装版合刊就会赠送，但是限定区域只在首都售卖。大哥要是时间来得及的话，能不能帮我买一只？”

    谢采淮的目光落在你手机屏幕里那只毛绒魔鬼鱼上，圆滚滚的眼睛和柔软的材质，看起来很适合抱在怀里。

    他知道你从小就对海洋生物充满兴趣，初中时还养过一只叫透透的海月水母，养的很细心，足足活了14个月。

    “好。”他简短地应下，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我会买的。”

    “谢谢大哥！”你开心地蹦了一下，扑过去抱住人：“你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