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魔法打敗魔法

    

25- 魔法打敗魔法



    信件主題:關於白禎行先生近期行為的澄清與請求

    尊敬的   [合作方姓名或公司名]:

    您好。打擾您寶貴的時間,我是檀澪,一名普通的教育工作者。本不願將私人事務帶入公眾領域,但在過去72小時內,我的肖像、裸照及偽造影片通過未知帳號散播至我所服務的中學內網,致使我不得不停課、報警,並暫時退出課堂崗位。

    該事件背後,牽涉的主導者,正是我曾經的前任,白禎行先生。

    我與白先生的相識,是在我擔任辦公大樓前台時。那時的他,溫和、聰明、總帶著點令人安心的從容。我不否認,我們的交往起初是我主動;也不否認,年少的我一度天真地相信,他的微笑背後有愛情,而不僅僅是慣性對女性的征服欲。我們的分手,是由我提出的,我深知自己當時的處理方式不成熟:失聯、不留解釋。我原以為,這樣就足以將一段無法繼續的關係畫上句號。

    但三年後的今天,我才真正理解什麼叫資源與權力之間的差距。這樣的報復,超出了我所能想像的邊界。我無法猜測白先生是否會否認此事——他有能力,也有理由。

    但我仍想請求您,作為他當前的合作人之一,重新評估他的品格與價值觀是否仍配得上您們品牌的社會責任。

    我不是完美的人,也從未要求世界溫柔相待。

    但我相信,只要還有人願意聽,真實就不會徹底沉沒。

    若您有任何疑問,我願意在法律允許範圍內提供完整的證據與報案記錄,協助您做出更明智的判斷。

    此致敬禮

    檀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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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間下課,我撐著下巴看著螢幕上白禎行熟練地展示著某款大牌香水,講稿背得滾瓜爛熟,臉上的笑意彷彿都能印出來貼在禮盒上。

    “喜歡就下單,不喜歡也可以送給女朋友嘛~”

    我點開草擬好的郵件,確認收件人除了他的家人親戚、校友前同事、和他現在的幾個核心商業合作伙伴,再次檢查附件是否齊全——我和他交往的時間線、威脅簡訊、他來學校堵人的監控錄影以及警方報案回執。

    我按下“發送”,手指一點也沒抖。

    隨即我退出了直播,像關上一扇無趣的窗。我甚至沒去看他臉色變沒變,因為我知道,那種事情不可能馬上顯現,就像汙水滲進地基,開始的裂縫微不可察,總有一天會塌。

    之後,我打開Instagram與Facebook,貼上同一封公開聲明與照片,連配文都沒有贅述,只寫了八個字:【你們該知道真相了】

    不到半小時,帖子被下架。但我知道,已經來不及了。

    吃瓜群眾的速度永遠快於平台的反應。熱心網友早早截了圖,扔進小地瓜書八卦群、抖陰轉發,還有人在推特開帖同步,標題花式帶“實名檢舉”、“企業家前女友講述隱退真相”、“女教師控訴多年跟蹤騷擾”……

    刪就刪,八卦自己會長,特別是有女色的,蘭陵笑笑生已經給我示範過一次了。

    行銷號也嗅到熱度,立刻開工:“【瓜】疑似某上市集團太子爺午間直播期間突遭實名檢舉,女方稱多年跟蹤騷擾致精神崩潰,曾換手機號碼換身份避禍……”。雖然不敢點名,但誰都知道他們說的是誰。

    郵件發出去後不到半小時,電話響了。是黎影,他沒有用視訊,像平常那樣只打語音通話。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剛下車,背景有點風聲。

    “郵件的效果很好,”他說得輕描淡寫,像在報告一份股市漲停的業績,“今晚我可能會晚點回家,冰箱裡有食材,妳隨意。”

    我靠在書桌邊,手指還停在鍵盤上,心跳卻不爭氣地漏了一拍。

    “……你去哪裡?”我脫口問,帶著一種連我自己都沒察覺的關切。

    “開幾場會,”他頓了一下,似乎想笑:“一些老朋友臨時想請我喝茶,順便見見白禎行他爸。”

    我一下子坐直了:“草,你不會是去威脅人吧?”

    “怎麼可能。”他聲音裡透著懶洋洋的笑:“我只是禮貌地表達對‘股東知情權’的重視。放心,我可比那群道德委員會還講規矩。”

    我想說點什麼,卻聽見他又補了一句:“別擔心,真的晚了我會發訊息。妳早點吃飯,也別一直滑手機,看太多網路新聞的留言會影響睡眠品質。”

    “……你怎麼知道我在刷。”

    “我猜妳這會兒已經滑到第二個八卦群截圖了。”   他毫不留情地揭穿。

    我氣得想掛電話,卻又捨不得,僵持幾秒,只能悶聲應了句:“……好、好啦。”

    他輕笑一聲:“乖。”

    電話掛斷,我盯著黑掉的螢幕,一時有點空落。

    好吧,黎影不在,手機熱成發燙,輿論正當午。但我還有冰箱,還有飯,還有人等著回來。我現在的生活,似乎也沒那麼糟了。

    房子裡只剩下管家觸手安靜地遊走著。廚房的空氣還殘留著早上的麵包香,但我沒胃口。手機不停震動,評論區像被踩到的蟻窩一樣瘋漲,可我也沒心思去一條條讀。

    我得開會。

    中午一點整,校方視訊會議準時開始,灰藍色的視訊背景拼出一張張熟悉又疏離的臉。校長、教務主任、還有幾個我平時只在年度茶會見過的董事。攝影機那頭,他們臉上的表情比他們穿的西裝還要統一。

    “我們收到了一些投訴,”開場白裡,校長措辭謹慎,“希望妳能理解,學校要照顧到整體聲譽。”

    “我理解,”我聲音平穩。

    “妳的遭遇我們同情,”另一個女董事跟著補充,“但妳發在網路上的內容……尺度很大,這恐怕會帶來不必要的誤會。”

    我點點頭,像是理解,其實只是忍耐。

    終於,有人開門見山了。

    “妳確實報案了,也提了證據,我們看過警方初步的處理文件……但妳有沒有考慮過,處理這類私事是不是可以更‘冷靜’?妳是老師,孩子們的榜樣,而不是網路爆料人。”

    我內心毫無波瀾,甚至還想笑。

    “我也希望能冷靜地處理,”我盯著鏡頭,“可白禎行不是個冷靜的人。他能偽造我的裸照當報復工具,我不主動回應,他就主動炒作。我要不要冷靜,也輪不到我自己決定。”

    有董事換了坐姿,有人皺眉,有人閉麥偷看手機。終於,年紀最大的那個董事長發話了,表情冷淡得像會議室的空調風口。

    “妳這算不算小題大做?一個情感糾紛鬧到網路、媒體和法律……妳不怕敗訴嗎?”

    我抬頭,聲音平穩:“怕啊。但怕也沒用。”

    我頓了頓,故意慢了一拍,說出那句早就在心裡推演過無數遍的話:

    “我被罰款傳播yin穢物品可以,但他玩真的起來,我也打不起官司。所以我這是在預防。”

    “如果今天我選擇沉默,那下一次受害的可能會是我校學生了。到時候你們也打算開會討論‘和解’嗎?”

    沉默了五秒,視訊會議靜得可怕。只有我房間裡的風鈴在響,像是有人在外頭走過,又像沒有人。

    我沒哭,和解是不可能和解的。不是因為我強大,而是早在幾年前我就明白了,人只要失去夠多,就沒什麼可以再怕的了。

    視訊會議結束,我像從水底浮上來那樣長長吐了一口氣。剛想轉頭對著廚房說一句“觸手,來點high   tea”,結果手機一陣猛震。

    是我弟。

    好幾個未接來電,最早一通是會議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最後一通是在我說出“我也打不起官司”後沒多久。我按下回撥,電話那頭立刻接起來。

    “澪姐!”他的聲音比平時急:“妳還好嗎?”

    我啞著嗓子笑了一下:“還能掛斷視訊開飯,你說呢。”

    “我看到熱搜了!那個白禎行的臉都被掛上去,還有人說他刪影片刪得來不及!”他語速很快,“你做得對,不該忍氣吞聲。”

    我倚在廚房吧檯邊,小聲嗯了一句。

    “如果真的要打官司,”他頓了頓,“不夠的錢,我幫妳。”

    我一時沒說話,只聽著他那邊喘著氣,像是剛跑完一圈樓梯。他以前不太主動表達這種事,小時候被爸媽罵得多了,都變成習慣性沉默。現在說出來,一定也花了很大的力氣。

    “……你不是說,我比你更適合上大學的嗎?”我努力調笑,但聲音卻有點發緊,“現在還得你來救濟我了。”

    “澪姐,我說的是實話。”他一字一句地說,“我們倆都被那個家壓了太久,但妳還在替別人想,我早就放棄了。現在妳站出來,我當然幫妳。”

    我笑了,心裡像是被一股什麼軟軟的東西撞了一下。

    掛斷電話後,我才發現信箱多了好幾封新郵件。標題清一色的“法律援助”、“可協助訴訟”、“侵權案件合作”……好幾個律師留言說看了我發的聲明後深感憤怒,願意提供免費或低價協助,其中還有一家是專門打家暴與性騷擾相關案件的公益組織。

    行銷號那邊也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顯然不是出於正義,只是因為“老師裸體照 渣男翻車 血洗社媒”的標題夠吸睛,而且我也足夠“完美”。

    我知道我成了流量焦點。但這次,我選擇讓他們看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