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家庭

    天边红色的落霞上，高高的烟囱耸起缕缕黑灰浓烟，在雨雾下朦朦胧胧。

    越靠近家，云媚拿着伞的手就抓得越紧，她掌心冒了冷汗。

    拐过前面那道石墙就到家了。

    她这次偷偷去北城，临行前只在家里留了一张纸条。回去不知道会遭受阿爹阿母多大的怒火。

    云媚站在原地踌躇，良久，她深深吸气，鼓起勇气拐过前面的那道土石墙。

    云媚走了几步就和推着小车回来的阿妈迎面撞上。云媚不自觉地舔了舔唇，不知所措。

    阿妈看见她，眼神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严厉又疏远。

    “傻站着干什么，一起来推回去。”阿母喊道。

    “嗯。”

    云媚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十分意外。想象中阿母的暴怒和责骂并没有出现，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云媚匆匆地跑向前，阿母身上的黑色斗篷已经被雨淋湿了。云媚一只手举着雨伞偏向阿妈那边，一只手推着车。

    “娇气什么呢？这么点距离。快点把雨伞收了，快点一起帮我把车推回家，没看到上面的粿糕都快淋湿了啊？”阿母没好气地说。

    “嗯，好。”

    云媚眨了眨眼睛，忍下眼底的酸意，把雨伞收好放到摊车上，用力帮母亲推车。

    云媚明明想的是不让阿母淋到雨，阿母却误解了她。她也不想再多说了。而且就算她说了，母亲也不会开心，也不会理解。不会对她像对待弟弟那样......温柔。

    回到家，弟弟跑了过来，抱住了阿母的腰。

    “阿母，阿母，我想吃莲雾。”弟弟大声喊道。

    “作业写得怎么样？”阿母说道。

    弟弟耷拉着眼睛，支支吾吾地说道：“快写好了。”

    弟弟这反应，可能是只写了一两道吧。云媚无奈地在心里摇头。

    “那去写完，写完了给我看，完成了就给你。”阿母说。

    “阿母，我现在就要吃。”弟弟哭喊道。

    弟弟跺了跺脚，在地上打起滚来。

    阿母拆下头上的头巾，露出了她完整的脸庞。对着云媚说：“大姐，去柜子里拿一个莲雾果，洗给你弟弟吃。”

    “好。”云媚应声回答，又问，“阿母，这是哪里来的莲雾果啊？这么多。”

    铁皮柜子里的红色塑料袋放了十几个莲雾果，莲雾果很新鲜，像这样又大又红又漂亮的品相，一个顶云媚家一天的饭钱。

    云媚从小到大，家里也只有过两回莲雾果。一次是表姐嫁给了云霸家的一个侄子，他们那个房头有钱，给了姑姑家不少嫁妆，姑姑来报喜讯的时候，分了两个莲雾果来过。

    莲雾果肯定很好吃。云媚没有吃过，但她看爸爸和弟弟在吃，那莲雾果一咬下去会有响声，rou是半透明白色的，汁水饱满，弟弟把整个都吃光了，连个头也没有剩下。

    弟弟说，那果子很甜，吃过后还哭闹着几回要吃。为了让弟弟不再哭，云媚上山偷偷采了芒果给弟弟，但都被弟弟摔坏了。

    云媚洗完水果递给弟弟，弟弟抱着莲雾果就跑了。

    阿母在灶台前切菜，云媚走了过去，说道：“阿母，我来做吧，你去换件衣服洗个澡。”

    阿母头也不抬的说道：“不用，你去前街叫你阿爹回家吃饭。”

    “嗯，好。”

    云媚重新围上头巾，拿起伞，小跑去前街。

    靠近前街的绿布大棚的门口，就能听到了红黑轮盘机的音乐声，男人们的叫喊声。

    云媚掀开黑帘，站在门口，视线寻找着父亲。

    “阿爹，回家吃饭了。”云媚喊道。

    云媚又喊了几声，赌桌上有个瘦男人转过神来，眼底一片青黑，手上拿着一折子钱朝云媚的甩了甩。那人便是云媚的阿爸。

    “等一会。”

    云媚的阿爸说完又往赌桌上扑。

    云媚蹲在小石坡上，手里撑着一把雨伞，整个人缩成最小的一团，数着积水上的雨滴。

    不知道数了多少个一百之后，她终于听到了父亲喊她的名字。

    “小媚，回家吧。”

    云媚站了起来，腿都麻了，她看到父亲的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云媚想了想，这个人好像在二姑家见过，他有一个三岁大的女儿和一个刚生下来的儿子。

    “小媚，怎么不叫你云三叔叔？”云父说道。

    云媚朝着那人点了点头，说道：“云三叔叔好。”

    “小媚真乖啊。”云三说道。

    云媚微微皱眉，云三的眼神，还有说话的语气，都让她觉得不舒服。

    “那可不是，我家小媚，可是最乖最孝顺了。”

    云媚听见她阿爸朝着云三笑嘻嘻的说。

    云媚不敢再开口，过了一会儿，阿爸就撑着伞走了，云媚跟在他的后面。

    刚回到家，云父就把门框地关上，力气之大，连头顶的吊灯也摇晃了起来。

    云媚还没来得及反应，云父拿起墙上的藤条，猛的一甩，就打到了云媚的肩上。云媚痛叫一声。用手挡着鞭子，手上又被狠狠抽打了一鞭。

    “小贱种，你他娘的才几岁，就跟着男人跑？”云父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