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盖头

    太阳还没升起，天灰蒙蒙的。云母打开门锁。云媚被开锁的声音惊醒。

    门打开了，阿母和姑姑走了进来。云媚听着她们的指挥洗澡，穿婚服。姑姑在她的脸上化妆，阿母在她身后帮她梳头发，盘发髻。

    盖上红盖头，云媚什么都看不见了，眼前一片漆黑。

    “红盖头盖上后，就要等到你的丈夫把它掀开，你自己绝对不可以掀，知道吗？”阿母严厉地说道。

    “小媚知道了。”云媚回答道。

    阿母和姑姑握住她的手，扶着她坐上牛车。她的一只手空了，姑姑紧握着她的手坐到了她身边。

    “小媚，你阿母回去做粿糕，等中午去你未来丈夫那。”姑姑说道。

    “嗯。”云媚回答。

    街道上安静得只剩下车轱辘转动的声音，耳边姑姑和堂哥在谈着她未来的丈夫。

    “小媚啊，你就放宽心。你嫁过去云三家，云三在工厂吃一辈子，你可是去享福的。云三家为你准备了长长的红毯子，还要用一婚的待遇对待你，疼你的嘞。”姑姑说。

    云媚沉默，云姑姑又继续念叨：“云三的大妻子我认识，人还不错。你嫁过去了，就要好好地孝顺公婆，对待大妻子要尊敬，最重要的是要好好地对待你的老公。”

    “然后啊，再给云三家里生几个小孩，有了孩子，到时候就不一样了，你啊，就是阿母了。”

    云姑姑抓着云媚的手越来越紧。

    云媚不自觉地眼泪又掉了下来，她的双眼哭得红肿，哭得发疼发烫，她明明是最不想哭的，可是眼泪完全不受她的控制。

    “哟哟哟，新娘子不流泪，快擦擦了。”

    姑姑的手穿过红盖头帮她擦眼泪，动作很轻柔。从来没有一个人像这样擦过她的眼泪，这是她幻想中阿母会帮她做的事。

    “姑娘啊，这眼泪怎么越擦越擦不完了。”姑姑说道。

    姑姑把她的手盖在她的手背上，说道：“傻媚媚，别哭，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姑姑就生了你堂哥，谁长大啊都是要嫁人的。你以后的家人就是你丈夫，等生了孩子，日子就有奔头了。”

    渐渐地，云媚眼底的泪水止住了。太阳升起来了，天气越来越热。

    云媚穿着繁复的长袖婚裙，浑身满汗，汗水从大腿根流到了脚底。

    云媚的头晕乎乎地，昏昏沉沉。她靠在牛车上，脑海里不自觉的想象自己穿上了北城中学那漂亮清爽的校服，在北城中学的教室里读书，她和阿肃一起去世界奥运会，她变成了那只白鸟，自由地翱翔在天空。

    她在高高的天上看着地下，看着羌西的大山，田园，河流，工厂，她去看外面的海，听说大海是一望无际的。她去看外面的雪，听说冬天的雪天特别冷。她去看那最高最高的天空，去追随着真主恩拉，询问他对她在这人世间的表现满意不满意。

    .......

    不知道什么时候牛车停了下来，姑姑松开了她的手。

    云媚一瞬间听到了人群的声音，还有迎亲的奏乐声。

    “仔松，来把你meimei抱过去红地毯那，新娘子的鞋子可不能沾地咯。”云姑姑说。

    云仔松把车上的新娘子抱了起来，他的堂妹很轻很小，比他家养的那只狼狗小巧多了。而且身上好像还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香甜味。

    背对着人群，云仔松鼻子深深吸了云媚脖颈处的空气，真甜，害得他的下身有反应了。

    云仔松低头对云媚说:“媚媚啊，云三真是好福气娶到了你。”

    云媚听到了她的堂哥似乎在对她说着什么，但是她又听不清楚。

    唢呐和苏呐依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云媚听到了好多人的声音，男人女人都围着她。她像是陷入到了她之前的梦境里面。

    她浑身赤裸裸的在市场里面，男人女人们追着她，她怎么逃也逃不开。

    主啊，这是您赐予给我的磨难吗？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刺耳难听的尖叫声，云媚的意识重回到了现实，堂哥松开了她，没有想象中的摔落在地，她的身体被另外一股力量支撑起来，她的双脚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云媚低着头，透过盖头的缝隙看着扶着她的那个人的鞋子。

    那是一双黑色的男性皮鞋，鞋子很漂亮，看得出很新，很贵，但是皮鞋上面沾满了黄色的泥点。云媚不认识会穿这种皮鞋的人。

    她的红盖头被这双穿着黑色皮鞋的男人掀开了。

    云媚睁大了眼睛，从一片红色中恢复了视线，她看清楚了周围的一切，也看清楚了面前的人。

    眼前这张清隽好看又可恶的脸，让云媚一时分不清这是在现实里面还是在她的梦境里面。

    这是北城中学的那个叫李清植的学生代表裁判。

    手腕被李清植紧紧握住的温度让云媚确定这是在现实里面，可这却更像是一个荒唐的梦境了。

    李清植是北城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会用这种像是十分痛苦的眼神看着她？像是快要哭出来了一样。

    云媚的心，莫名了疼了一下，就像是在裁判室第一次见到李清植时，那阵突如其来的莫名心悸。

    “你做什么？你放开我。”云媚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