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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种

    

坏种



    温旎将脸贴在冰凉的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后退的陌生风景。M国的秋天比她想象中更冷,即使穿着加绒卫衣,寒意还是顺着脊椎往上爬。后视镜里,母亲温柔正在和副驾驶座上的联邦探员低声交谈,那些关于"安全协议"和"研究数据"的专业术语像一堵无形的墙,将她们母女隔开。

    "到了。"母亲突然转头对她说,声音里带着温旎熟悉的歉意,"这就是卡文迪许警官家。"

    温旎抬头,一栋红砖白窗的三层别墅矗立在修剪整齐的草坪中央,门前橡树的叶子已经开始泛黄。这比她想象中要豪华得多——她本以为联邦警察的住所会是那种灰扑扑的公寓楼。

    "温旎,听我说。"母亲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皮肤,"mama这次的项目很重要,可能要半年不能见面。你要乖,别给卡文迪许家添麻烦。"

    温旎咬着下唇点头。十七年来,她已经习惯了跟着母亲在各个国家的实验室之间辗转,习惯了不断更换的寄宿学校和临时监护人。但这次不一样——母亲的眼睛里有她从未见过的东西,像是恐惧,又像是兴奋。

    车门打开的瞬间,冷风灌了进来。温旎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看着一个金发男人从别墅门口快步走来。他穿着深蓝色毛衣,肩膀宽得几乎能挡住整个门框,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温女士,欢迎。"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M国东海岸特有的优雅腔调,"我是乔·卡文迪许。"

    温旎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是我女儿温旎。"母亲推了推她的后背,"她英语不错,就是有点怕生。"

    乔蹲下身,平视着温旎的眼睛。他的虹膜是罕见的灰蓝色,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你好,温旎。我妻子克莱尔正在准备晚餐,她听说你要来,特意烤了你最喜欢的苹果派。"

    温旎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她讨厌被当成小孩子对待,更讨厌这种假惺惺的友善。但当她闻到屋里飘来的rou桂香气时,胃还是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谢谢。"她小声说,刻意避开乔伸过来的手,自己拎起行李箱。

    乔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但笑容丝毫未减。"你的房间在二楼,采光很好。"

    别墅内部比外观更加精致。旋转楼梯的扶手上雕刻着繁复的葡萄藤花纹,客厅壁炉里跳动着真实的火焰,墙上挂着的家庭照片里,乔搂着一个红发女人,两人中间是个戴牙套的小男孩。

    "那是我们儿子迈克,他在寄宿学校。"乔顺着她的目光解释道,"你可能会觉得冷清,但克莱尔很期待有女孩作伴。"

    温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早过了相信童话的年纪,很清楚自己只是个不受欢迎的累赘。

    她的房间确实如乔所说阳光充足——淡蓝色的墙壁,白色铁艺床,书桌上甚至摆着一束新鲜的雏菊。温旎把行李箱扔在角落,一头栽进蓬松的羽绒被里。被单上有阳光晒过的味道,这让她想起在北京短暂居住时,楼下老奶奶晾被子的场景。

    "温旎?"母亲的声音从门口传来,"mama要走了。"

    温旎猛地坐起来。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离别,但喉咙还是像被什么堵住了。"这么快?"

    "项目组在等。"母亲走进来,快速塞给她一部新手机,"里面有我的紧急联系方式,还有...乔的。有任何事都可以找他,他是值得信任的人。"

    温旎攥紧手机,塑料外壳硌得掌心生疼。"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母亲避开她的眼睛,这个谎言太过明显,"记得按时吃维生素,你总是贫血。"

    拥抱短暂得像是一个幻觉。温旎站在窗前,看着那辆黑色轿车载着母亲消失在街角,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独处异国。

    晚餐时分,温旎终于见到了克莱尔·卡文迪许。红发女人比照片上更加光彩照人,翡翠绿的眼睛里盛满笑意,说话时嘴角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尝尝这个。"克莱尔将一块金黄色的派推到温旎面前,"乔说你喜欢甜食。"

    苹果派的酥皮在舌尖融化,温旎几乎要呻吟出声。她已经很久没吃过家常菜了——母亲总是忙于工作,她们的晚餐通常是实验室附近的外卖。

    "好吃吗?"乔问道,他坐在克莱尔旁边,手臂自然地搭在妻子椅背上。

    温旎点点头,偷偷观察这对夫妻的互动。乔说话时会不自觉地倾向克莱尔,而克莱尔每次笑起来都会先看向丈夫,好像他的反应比笑话本身更重要。他们之间那种默契让温旎胸口发闷。

    "温旎,明天我休息,可以带你去买些日用品。"克莱尔说,"你有什么特别需要的吗?"

    "卫生巾。"温旎直截了当,满意地看到克莱尔愣了一下,"我例假快来了。"

    乔正在喝水,闻言呛了一下,耳尖泛起可疑的红色。温旎在心里冷笑——三十多岁的男人听到月经还会害羞,真是可笑。

    "当然..."克莱尔很快恢复镇定,"还有什么?护肤品?化妆品?"

    "不用了。"温旎放下叉子,"我累了,想休息。"

    她没等回应就起身离席,但走到楼梯口时,隐约听到乔低声说:"她只是不适应,别往心里去..."

    温旎猛地加快脚步。她不需要怜悯,尤其是来自一个陌生人的。

    夜深了,温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窗外开始下雨,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像某种密码。她想起母亲实验室里的白老鼠,它们被关在透明的笼子里,永远逃不出去。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温旎惊叫一声,本能地蜷缩起来。她从小就怕雷雨,在北京时每逢暴雨,母亲都会抱着她直到天亮。但这里没有人会来安慰她——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温旎?"是乔的声音,"你还好吗?"

    温旎咬住嘴唇没有回答。又一记雷声炸响,她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门被轻轻推开,走廊的灯光勾勒出乔高大的轮廓。他没开灯,只是走到床边坐下。"做噩梦了?"

    温旎摇摇头,突然意识到他可能看不见。乔身上有淡淡的须后水味道,混合着雨水的清新,莫名让人安心。

    "我小时候也怕打雷。"乔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温柔,"我父亲说卡文迪许家的男人不该害怕任何东西,所以每次打雷我都躲在衣柜里哭。"

    这个意外的坦白让温旎心头一颤。她想象着小男孩乔蜷缩在黑暗中的样子,和她此刻如出一辙。

    "后来呢?"她忍不住问。

    "后来我遇到了克莱尔。"乔轻笑一声,"大学时的一场暴雨,她发现我在图书馆厕所隔间里发抖,二话不说把我拽出来,陪我喝了一整晚热可可。"

    温旎能听出他声音里的爱意。又是一道闪电,这次她没忍住惊跳起来,额头撞到了乔的下巴。

    "嘶——"乔倒抽一口气,但随即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没事,不疼。"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隔着薄薄的睡衣传递热量。温旎突然意识到自己只穿着一条短裤和吊带背心,胸口几乎贴着他的手臂。她应该推开他,但身体却像被施了定身术。

    "睡吧。"乔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生涩却温柔,"我就在这陪你。"

    温旎闭上眼睛,听着雨声和乔平稳的呼吸。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将她放平,掖好被角。半梦半醒间,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可能只是一个幻觉。

    第二天清晨,温旎被阳光晒醒。床边的椅子上放着一杯牛奶和牛角包,下面压着张纸条:"我和克莱尔去上班了,冰箱里有食物,我的电话在通讯录里。——乔"

    温旎小口啜饮着已经凉掉的牛奶,回想起昨晚的"幻觉",脸颊发烫。她翻身下床,突然注意到门缝下塞着什么——是一条粉色包装的卫生巾,上面贴着小标签:"以防万一。P.S.   这个牌子最好用。——C"

    温旎捏着卫生巾,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胸口膨胀。她想起克莱尔温暖的笑容,想起乔拍着她后背的手,想起那个可能是吻的触碰...这个家太完美了,完美得让她想要破坏点什么。

    她走到穿衣镜前,慢慢脱下睡裙。镜中的少女身体纤细白皙,胸部刚刚好的弧度,腰线流畅地没入内裤边缘。温旎用手指描摹着自己的锁骨,想象那是别人的触碰。

    楼下传来开门声,温旎猛地回神,匆忙套上T恤。她决定今天要好好探索这栋房子,尤其是乔和克莱尔的卧室——毕竟,了解"监护人"是寄宿者的基本权利,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