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养大的花
一手养大的花
学期末他回家,比预计早了一天,没提前通知。 一开门,就闻到了熟悉的饭香,厨房里传来锅铲与锅边的细碎声响。 他放下行李,走近厨房门口。 她穿着围裙站在炉前,发尾扎成一束,动作熟练地翻炒着锅里的菜。灯光把她侧脸照得暖暖的,眼睫微垂,嘴角有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忽然就站住了。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不是回到家,而是踏进了什麽早已在记忆中熟悉、却又陌生的场景。 “哥哥?” 她发现他,惊喜地喊了一声,眼睛一下亮起来,连围裙上的小印花都像跟着跳动起来。 “你怎麽没说你今天回来!” “想给你惊喜?”他乾脆地回,声音带着一点微不可察的笑。 她放下锅铲,快步跑过来,然后又停住,有点犹豫地问:“可以抱一下吗?” 他怔住了一下。 她从来不主动这麽问。她向来有分寸,有礼貌,懂得保持距离。 今天却伸出了手臂,小小地等待着。 他没有退,只是低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长高了。”他说。 “那当然了。” 她仰起脸笑,那笑容像从心口温热地冒出来,落进他的视线,热了一瞬。 /// 那晚,他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窗外依旧是安静的街景,月光打在书桌边。 他手里捧着那杯牛奶,是她刚刚送进来的。 还是常温,还是那句:“哥哥,你喜欢喝这个。” 他低头喝了一口,却发现喉咙像被什麽东西轻轻堵住——不是哽咽,也不是激动,只是一种说不出的酸。 原来,有些情感,是要离开之后,才看得出它根在哪里。 而她,已经在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悄悄扎了根。 ......... 这样的发现,在十八岁成年的温衡心中,像一株缓慢生长的植物,悄然抽枝。他未曾向谁提过这种情绪,甚至连自己也不曾试图命名。 他只是越来越清楚:她是他的。 不是物品意义上的”佔有”,而是一种更微妙的、潜意识深处的范畴—— 她是他生活的一部分,是他责任的延伸,是他掌心养着的一株花。 她可以有自己的兴趣、朋友、课外活动,但他必须是那个始终站在一旁、看得最清楚的人。 他是花盆,是阳光,是水。 其他人顶多是风景。 /// 他倚在书桌边,窗帘半掀,月光斜斜洒进来,照在他的脸上,轮廓被切出一道道刚硬的光影。 十八岁的温衡,像是一把尚未开锋的剑,内敛,冷静,却隐约透着逼人的锋芒。 他长得过分好看——轮廓清晰,眉骨英挺,眼神沉稳深邃,身形修长挺拔,走在校园里总是第一眼被注意到的存在。再加上运动好,学业顶尖,是全校风头无两的存在。 他不爱说话,也不爱应酬,却总能不动声色地收拢众人目光。冷冷站着时像山,动起来时又快得像风,这样的气场,让人望而生畏,也让无数人心甘情愿地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但他从不在意这些。 他拒绝过太多次告白,无数次被问”你是不是喜欢谁了”,他都淡淡地摇头,懒得解释。 他不擅长说谎,也不想编。 他只是觉得,那个人还没长大——还不能说。 /// 那天晚上,他坐在书房里看书,门虚掩着。 时卿在客厅补习,她的声音隐约飘进来,一句一句,像风铃轻响。 她今年十三,正在读国中。 已经不再是那个坐在楼梯角落偷偷啜泣的小女孩了。 她长得很快,也变得更美了——不再只是“洋娃娃”的那种漂亮,而是一种真正长成形的美。 五官轮廓渐渐定型,眉眼舒展柔和,眼神乾淨得像午后阳光下的湖面,嘴角总挂着礼貌却不疏离的笑。她的声音不高,但语调轻柔,不疾不徐,说话的样子特别动人。 学校里追她的男生一个接一个,连来补习的老师都忍不住夸她气质好、学习快、又有教养。 “时卿啊,老师有个儿子,比你大两岁……要不要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他听见这句话时,手里的笔顿了一下。 然后他低头,翻过那页书,当作没听见。 /// 晚些时候,她拿着数学练习簿走进来,敲了敲门。 “哥哥,我有两题不会,可以问你吗?” 他把书合上,点头。 她走过来,把练习本摊开在他桌前,轻声说:“这个公式我不太理解,是不是这里错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 时卿靠得有些近,发尾不小心擦过他手背,柔柔的,有点痒。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点,手指却按在她写错的地方,语气平稳。 “你这里代入错了,x的平方要先处理,不是先乘。” “喔——原来是这样。”她点点头,低头改了几笔,语气轻快,“哥哥,你现在教我,我觉得比补习班老师好懂十倍。” 他轻笑了一声,语气淡淡的:“那你还让人家介绍男生给你认识?” 时卿一愣,转过头看他:“你……偷听?” 他不否认,只抬眼看她。 她歪着头笑了笑,眼里闪着一点调皮:“你在吃醋吗?”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轻敲她的头。 “不许早恋。” “我没有啊。”她撇撇嘴,“你这是担心哥哥的身份呢,还是因为我是我?” 这话说得颇有分寸,像是故意,也像是不小心说熘了嘴。 他看着她,没马上回答,眼神深了一点。 然后他伸手,替她拨了拨额前散下来的碎发。 “因为你是时卿。” 他语气淡淡的,却温柔得不像话。 她怔了一瞬,脸上泛起一抹几乎不可察的红,低头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那你继续教我写啊,我要被老师念了……” “嗯。” 他没再多说什麽,只是默默把练习簿拉近了一点,替她解题。 心里却在无声地想—— 她还小。还不能说。 但他会一直在这里。 像一把撑着她的伞,像一片不动声色的土壤,让她安心地盛开、长大。 然后,总有一天,这株他一手养大的花—— 会只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