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住

    

寄住



    七月的江城,是被湿热攥紧的蒸笼。江面上腾起的水汽裹着粼粼波光,对岸的霓虹在薄雾里晕开一片模糊的橘红,连风都带着江水特有的腥甜,从独栋别墅的落地窗缝里钻进去,在冷调的客厅里搅起一丝黏腻的暖意。

    岑纾拖着银灰色行李箱站在门前时,指针刚滑过九点半。箱体滚轮在青石板路上碾出轻响,与远处江潮的拍岸声叠在一起。她抬手按响门铃,金属按键冰凉的触感刚从指尖褪去,门就开了。

    男人站在逆光里,黑衬衫扣到最顶,袖口挽到小臂,露出冷白皮肤下一道道清晰的青筋。

    灯光从他背后漫下来,像给他镀了一层冷冽的刃。

    是岑砚。

    他垂眼看她,声音低而短:

    “进来。”

    岑纾故意让吊带裙的肩带往下滑了一寸,双肩在昏黄灯下显得更薄。

    她抬起眼,眼底盛着笑意,唇瓣弯成一个清甜的弧度,尾音像沾了蜜似的,软得能化水:“小叔,我爸妈飞冰岛度蜜月,把我扔给你管一个月,你可不许嫌我烦。”

    岑砚没接话,只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极轻的“嗯”,侧身让出身后的路。

    冷杉混着雪松的淡香扑过来,岑纾悄悄吸了一口,心跳撞得胸口发疼。

    她十九岁,江城艺术大学油画系大一。

    爸妈复婚后第一次出国,把她打包给了这位传说中最冷冽的小叔。

    岑砚,三十四岁,岑氏控股实际掌权人。

    外界说他禁欲、寡言、洁癖,连家族给他安排的联姻对象都敢当面拒婚。

    可只有岑纾知道,

    他会在她十一岁落水时把她从泳池捞起,用浴巾裹得严严实实,声音哑得发抖:“别怕,小叔在。”

    会在她十五岁高烧到四十度时整夜坐在床边换退烧贴,掌心贴着她guntang的额头,一夜未合眼。

    会在她十八岁生日那天,把一条极细的铂金脚链扣在她踝骨上,坠着一颗极小的红宝石,低声说:“成年礼物,别摘。”

    那条脚链她现在还戴着。

    红宝石贴在脚踝内侧最薄的那块皮肤上,闪烁着危险的暗红色光芒,如同低吟的海妖。

    每走一步,都轻轻摩擦,提醒她,那个人曾亲手给她上过锁。

    她拖着箱子进门,故意让高跟凉鞋在意大利大理石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玄关的灯自动亮起,照出她白裙下笔直的小腿。

    她回头,声音软得像撒娇:

    “小叔,我住哪间呀?”

    “二楼最左边。”男人头也不回,往书房走,“客房已经收拾好了。”

    “那……我可以住你隔壁吗?”她咬着唇,声音轻得像羽毛,“我怕黑。”

    岑砚的脚步在楼梯拐角顿住。

    背影绷得笔直,像一根拉到极致的弦。

    半晌,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随你。”

    岑纾的眼睛瞬间弯了起来,像偷到了糖的小狐狸,眼底藏不住得逞的笑意。她拖着行李箱,故意让裙摆在膝盖上方轻轻晃来晃去,露出一截白皙的大腿,一步步踏上楼梯。

    二楼走廊尽头有一面全身镜,她看见自己的倒影:

    白裙、长发、锁骨下若隐若现的淡青色痕迹,是昨晚自己用口红点的,为了试试他会不会看。

    结果他连眼神都没给她。

    她轻轻叹了口气,把行李扔进隔壁的卧室,反手带上门,扑到柔软的大床上打了个滚。床单上浸着淡淡的冷杉香,和岑砚身上的香水一模一样,萦绕在鼻尖,让她心头一阵发烫。

    岑纾把脸埋进枕头里,低喃:

    “叔叔……”

    同一时间,书房。

    岑砚关上门,松了领带,指节抵着眉心,喉结滚动了一下。

    手机屏幕亮着,是沈灵发来的消息:

    【明晚红印,九点,老位置。】

    后面是一张黑底红字的烫金邀请函,印着“Red   Mark”。

    沈灵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身边人人都知道她对他有意思。

    岑砚一直装作看不懂。

    他盯着那三个字很久,指腹摩挲着屏幕边缘,像在衡量什么。

    最后只回了两个字:

    【来。】

    另一边,岑纾的手机也震了。

    闺蜜许nongnong发来语音,兴奋得几乎破音:

    “阿纾!我搞到红印的入场券了!明天晚上,蒙面,绝对安全,体验一次你这辈子都忘不了!不去你后悔死!”

    红印。

    岑纾盯着天花板,脑子里突然闪过岑砚那张冷淡的脸。

    她舔了舔下唇,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指尖在屏幕上敲下一个字,干脆利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