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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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鼎跪坐在地，低声喃喃道：“怎么会呢？” 先生为了救萧炎，被黑雾吞噬，就这么，没了？ 那可是药圣啊！ 是纵横中州，所向披靡的药圣。 是从他们幼时来到萧家，庇护着他们的最亲切的长者！ 萧厉搀扶着萧战，怔怔望向半空。 紫妍呆滞着看向天空，不知看了多久，突然爆发出一阵抑制不住的哭声。 “萧炎……萧炎他和药尘……” 生离死别。 “他亲眼看着药尘为了救他而死……” 他们是师徒，是挚爱。 天意弄人。 炎气寸寸碾压黑雾，将黑域倒逼后退数里。 相比悄无声息的黑雾，肆意扩散的火焰反倒更能称得上“灾难”。 魂族之人聚在魂天帝身后，面面相觑。 虚无吞炎眯着眼睛，想起方才看见的那一幕，唏嘘地叹了一声：“这小子恐怕要疯一阵儿了，现在这个状态的他，不能力敌。” 魂天帝轻轻“嗯”了一声，扫兴之色一闪而过。 魂虚子则已经与相熟的族人说起了此次进入黑域的经历，说完以后，见族人一脸莫名之色，轻声道：“药尘的炼药术……可惜了。” 古族之人自然在天府不远处停留。 古薰儿心神撼动，仍然沉浸在药尘推开萧炎那一幕，久久无法回神。 她不能想象，以萧炎的性子，经历这种事，简直是余生都笼罩在凄苦之中。纵然萧炎的血是热的，但挚爱为救自己身陨，这对萧炎来说，也是无法承受的痛苦。 星陨阁旧址中—— 无数弟子如丧考妣，呆呆傻傻失去了信仰。 萧炎疯魔，无法接受。 他们天府中人又如何能接受盟主死去的事实？！ 萧厉以拳抢地，他比其他人还要多想到一层。 萧炎对先生，是有那般心思的。 不只是敬爱的老师，更是想要相伴一生的人。 老天，为何要这般对待他们。 先生在萧炎眼前陨落，这不是要了萧炎的命么？！ 萧厉颤抖着拳头，低头，眼泪砸在手背上。 对他而言，如同和蔼的叔父一般的药先生，没了。 那道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了。 丹塔老祖长长吐出一口气，背过身，不语。 玄衣早已满脸泪水。 玄空子搀扶着风闲，风闲怔怔望着药尘被吞噬的那处，竟是无法回神。 美杜莎神情复杂，她倒是甚少与这师徒见面，毕竟此前化作吞天蟒，做了些蠢事。但，无论如何，她都承认，这对师徒的情谊深厚。药尘能为了萧炎献出生命，萧炎亦是因此备受打击，恐怕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小医仙喃喃道：“萧炎这副模样，估计会持续一段时间了。” 于她而言，这一切都不是那么真实。 因此反应有些迟钝。 悲伤犹如云雾笼罩在天府每个人的心头。 焚炎老祖收拢人手，立于花宗斗尊身边，叹道：“药尘居然会做到这一步。” “他是真的爱护弟子，可惜，当时那个情况……” “萧炎也无法接受，且看他多久能缓过来吧。” 同样的话，出现在各处。 萧炎该是要发泄一阵的，或者是一日，或者是几日，他总要冷静下来。 届时，新一轮的争端又要开始。 萧战泪水纵横，面上的沟壑尽显苍老。 突然，他面露诧异，对身边的萧鼎道：“炎儿好像冷静下来了！” 火焰被收回身体，萧炎的身形逐渐清晰。 黑域被压回数里远。 绚丽火焰不再阻挡视线，所有人都能清晰地看到—— 半空之中，药尘身陨之处，一朵白色的宛如冰雪凝结而成的花朵，正舒展着花叶，精致而脆弱。 萧炎愣在半空，颤抖着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花叶。 脑海中回忆乍现—— 【“这东西罕见的很，我也只是在古籍上见到过。机缘巧合之下，生灵死后能生出这样的一朵花。此花截留了这生灵的记忆与情感。” “没化成灵魂体，居然成了一朵花？” “有着强烈的求生意志，又无法凝聚成灵魂体，还有放不下的执念……如此，催生出这般脆弱的小东西来。”】 “老师……” 萧炎流着泪，却在顷刻间蒸发。 “你还是放不下我……” 他张开手臂，虚虚抱着这朵花。 “老师……” 到底是怎样的不舍，才会在灵魂湮灭，无法聚成灵魂体的情况下，仅靠执念，便生成了这样的灵魂之花。 原来他也能流出这般多的眼泪，好像身体里的水分都从眼眶处宣泄而出。 萧炎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这才颤抖着将瑰丽的花朵轻轻摘下。 “你还在我身边，对么？” 藏起眼眸深处的暗色，他低声喃喃着：“老师……” 远处，众人震惊地望着那凭空生出的花朵，纷纷出言道：“那是什么？” “似乎是药尘死后，才出现的东西。” 天府相当多的人直飞入半空，来到萧炎身边。 火焰消弭，危险解除。 众人聚拢在萧炎身边。 此时的他似乎全部注意力都在掌心的漂亮花朵之上。 心中闪过许多猜测，一时之间无人开口。 许久，萧战沙哑着嗓子道：“炎儿，这是……” 萧炎顿了顿，轻声道：“是老师，他没走，还在陪着我……” 听着这简单的话语，众人却不由自主地头皮发麻。 任谁都清楚，这毫无生气的奇怪的花根本不可能是活生生的人，但萧炎竟认定这是药尘，让人不得不怀疑萧炎的精神状况是否正常。 因此，紫妍担忧着开口：“萧炎，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是药盟主已经……” 萧炎面无表情打断她：“之前我曾于古籍中见过，极少数的情况下，生灵生机消散后，会截留情感与记忆，衍生出一朵灵魂之花。老师舍不得我，哪怕无法凝聚成灵魂体，他也想一直陪在我身边……” 说到这里，青年眼中的水光盈润，却又化作虚无，被陡然升高的温度蒸发。 “这是老师留给我的念想。” “不过，在此之前……” 萧炎抬头，眼中杀机一闪而逝。 抬头，与另一人对视。 魂天帝的身影缓缓浮现，“交出源气。”他这般说着。 萧炎手臂轻抬：“你们退后，保护好老师。” 将花交给紫妍，萧炎以火焰凝聚成一层薄薄的隔膜，保护天府众人。 有了源气庇护，萧炎自身修为也已经达到了八星斗圣的层次。 怒火、愤恨都需要宣泄。 萧炎体表浮现出淡淡的火焰纹路，眼周有绚丽的火焰痕迹，让他增添了几分玄异之感。 “魂天帝！！！” 再也抑制不住愤怒，萧炎陡然冲上前。 怒吼着，身形快速变化，火焰掀起通天巨浪。 这场大战持续了半日，魂天帝拿拥有源气庇护的萧炎无法，更何况那极为强悍的绚丽火焰触之即死，导致场面变得极为尴尬。 连魂天帝与虚无吞炎都奈何萧炎不得，又遑论他人。 斗气大陆格局已改。 魂族退去。 黑域之下，仍旧是暗无光日。 天府盟主空缺，按萧炎的意思，他只是副盟主，真正的盟主永远是属于那个人的。 硬撼魂天帝与虚无吞炎，萧炎已是当今大陆第一人。拥有突破斗帝的源气，以他的天赋，萧炎成为斗帝也是板上钉钉，指日可待。 至于魂族私下里仍在谋划着什么，萧炎已不做他想。 远古各族退去，天府重新掌控天星山脉。 一切已成定局。 萧炎却不再强撑着露于人前，而是带着那朵灵魂之花，在天府的山峰之上，寻找着复活药尘的方法。 藏书阁—— 星陨阁、焚炎谷、丹塔等势力的古籍都归集在此。 萧炎花费一月的时间，仍找不到有关灵魂之花的信息。 沉郁着抚摸花叶，萧炎默默离开藏书阁，回到山峰。 那座山峰，是老师曾居住过的地方。 萧炎住进药尘的居所。 无人打扰，夜深寂寥时刻，萧炎会躺在床上，放任自己肆意回想与老师相处的点点滴滴，眼角湿润。 次数多了，便流不出泪了。 只是人好似迟钝些，总像与现实隔着一层薄膜。 天府已是当之无愧的中州霸主。 若是有朝一日，萧炎成为斗帝，称得上真正的斗气大陆第一势力了。 萧炎—— 这个名字响彻大陆。 无数不世出的老怪也因源气的消息纷纷现身。 不过这些人顶天了也不过普通斗圣修为，在任何一族的面前都算不得什么，更不用提拥有源气当世无敌的萧炎了。 无需他出手，天府自然有人将那些看不清自己的人打退。 时日久了，似乎，一切都平息了。 天府仍然屹立不倒。 只是，一个名字，盘旋于众人心间，脑海中，无论如何都抹不下去。 星陨阁旧部，以风闲为首，曾于星陨阁某处殿内聚过一次。 药尘于他们而言，是曾经的信仰。 此时，刻在心里，时时便要脱口而出，却在即将说出那两个字时，化作一道无可奈何的叹息。 谁人能不为当初那道白袍身影惊艳。 那是镇压了中州数十年的风华绝代的人物。 风云变幻，现如今是他的徒儿萧炎，成为大陆最特殊的顶尖强者。 可没有谁能忘掉，是药尘牺牲自己换来萧炎的存活。 聚会之上，风闲等一众老友，不曾提过药尘，可他们说出的每句话，回忆的每件事，都好似描摹一个已然故去的人。 无声的悲痛是永不褪去的底色。 风闲逐渐退居二线，将事务移交，他倒真好似成为一缕风，去大陆各处追寻药尘过去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