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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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了吧。” “嗯，自那以后，已经三年了。” 紫妍终于又回到了天府，与此同时，关于药尘身体的真相开始在亲近的高层之中蔓延。 以烛坤的眼力，自然也能窥出一丝奥秘。 只不过，当日事多且急，没来得及细想。 在古帝洞府风波结束后的第一年，师徒俩去游历大陆，寻找骨灵冷火。 第二年，在加玛帝国萧家留了数月，之后，回到中州天府，萧炎转而寻找起火属性的宝物。 第三年，药尘留在焚炎谷旧址，甚少外出。 今日，难得，药尘现身。 萧炎牵着他的手，异火在皮肤之下游移，带来源源不断的热度。 风闲放下手里的玉简至托盘之中，神色带着些许哀伤。 大概是自药尘自封于焚炎谷后，萧炎也不再刻意隐瞒，很多人也都知道了，药尘功法有异，命不久矣…… 萧炎取走托盘里的那枚纳戒。 看起来，他的状态还不算特别差，只是神色微微有些疲惫，没什么精神气。 “多谢风老。” 萧炎带着药尘转身离开，留下怅然的天府众。 还以为苦尽甘来，没想到，只是慢性刑罚，真正的悲哀还在后面。 药尘如今的样子，和失忆时神子身份的他如出一辙。 原来，不是性格冷淡，实是因为寒气浸透了灵魂，甚至影响了思维，方才有这样的表现。 萧炎引着药尘来到山峰之上的阵法之中。 黑色的火焰精石被打磨光滑平整。 药尘坐于其上。 通身无血色，好似一尊冰做的玉像。 “老师……” 萧炎合掌，随后分开双手，贴在药尘后背之上。 火焰暂时减少了寒冷的苦楚。 阵法之中，道道炎气汇聚，让此间的温度上升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药尘神色困倦。 连思维都被冻结，将会是什么样子？ 起初，药尘还只是犯困，疲乏，会在闲暇时陷入睡眠。 渐渐地，便不太爱动弹，逮着机会就要躺着、卧着，身上的寒意开始不受火印束缚，外溢。 与萧炎前往加玛帝国后的某一夜，在相拥之时，也许是达到了某个临界点，他的身体开始抑制不住地外泄出犹如实质的极冷之气。 萧炎险些魂飞魄散，反复确认他的情况是身体扛不住，到了最终的阶段后，一向坚强的青年，掉了眼泪，没有声响不吵不闹，守在床边，用异火为他减少折磨，枯坐一夜。 白日抽出时间寻找火属性异宝，夜晚寸步不离地驱散寒气，这般持续了近两年。 药尘的状况，日渐变差。 最开始还能安慰萧炎，说自己无事。 慢慢地，清醒时少，更多的是陷入仿佛永不会醒来的沉睡之中，灵魂波动几近于无。 最后，数日醒一次，醒时，总能第一时间看见萧炎守在身侧。 方才，是半月以来，难得的清醒时间，见了天府众人一面，他们即将离开焚炎谷，前往药族。 药族的雾峰布置有上古阵法，若是有萧炎相助，定然是比待在焚炎谷更好些。 …… 起初，雾峰之上还只是普通的雾气，直到神子定居于此，渐渐地，变成了终年不化的极寒之雾。 因为阵法的存在，炎气不可避免外泄，逐渐将雾气浸成又冷又热的奇异之物。 神子在中州那三年，雾气逐渐散去。 一道漆黑外袍的怪人悄无声息来到了药族，直进入大殿内。 药丹望向来者，正是眼下带着乌青的萧炎，黑发没时间打理，简单绑了起来，仍有几绺搭在鬓边。 在他怀中，黑袍遮掩之下，露出一片精致的银白色衣角。 雾峰再次被怪雾笼罩。 药族人纷纷猜测，是少族长回归。 药族积蓄的火属性的宝物流水一般被送到雾峰。 山巅之上，阵法再次被激活。 踏入阵法，便能体验到什么是真正的灼烧。 萧炎让小伊输送火焰至阵法之中。 阵法中心，赤红之中透着一丝粉意的炎气几乎要凝成液态般浓郁。 若是透过这些炎气，便能发现，炎气中心还藏着一个人。 一个哪怕是处于这般炎热环境下，仍然冷的犹如万年玄冰一般的人。 萧炎站在一侧，好似一道无神的影子，等待着审判的到来。 …… 睁开眼，眼前是浓郁的赤红色，但他在此间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是把他牢牢包裹住的，来源于那个人。 萧炎。 他这次睡了多久？ 药尘微微动弹了下，几乎无法正常思考，只能进行最简单的交流。 “萧……炎……” 气若游丝，声音幽微，也就是此地无风，否则，都要被风声盖过去了。 尽管如此，只要醒来，只要唤这个名字，总能有所回应。 萧炎深呼吸，而后跪在地上，正好能让药尘看见自己的脸。 “我在。” 他握住药尘的手，将自己的侧脸贴了上去，缱绻道：“我在。” 本是稍显颓废的状态，在抹了一把脸后，又强打精神，回复神采奕奕的样子。 萧炎早已经习惯了，不想让老师担心。 药尘看着他，红色的眸子倒映着萧炎的脸庞。 他不舍得眨眼，生怕阖上眼眸的那一瞬间，就再也睁不开了，陷入永恒的沉寂。 眸光凝成最温柔的粼光，彰显着说不出口的爱意。 只是，没持续多久，药尘再也支撑不住，陷入停滞的黑暗之中。 …… “他怎么样了？” 萧炎不语，只是摇头。 小医仙递过来一枚纳戒，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萧炎接过来，立即离开。 风霜本不该将他打倒。 然而，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生机消逝，与凌迟无疑。 药界不分冬夏，修炼之人不惧冷热。 直至那一日，药界之内，下起了一场久违的雪。 从天空之中，飘扬而下的，是由无数细小碎屑组成的雪花。 药族人认为这是奇观，纷纷外出赏玩。 刚炼制完丹药的萧炎怔愣抬头，随后迅速来到山巅。 药尘已醒来。 七窍之中溢出白茫茫的寒气。 属于人类的呼吸，早已经不需要了。现如今的他不过是强弩之末，被萧炎吊着命，保留最后一分生气。 萧炎握紧了手中的丹药，将至化开，而后以异火煅烧，将精纯的药力输送到药尘体内。 丹药不知原料为何，霸道的很，硬是压下了那茫茫寒气，也停下了漫天的雪。 石床上的人再次没了声息。 萧炎摇晃着身体，眼前发黑，于是也躺在石床之上，与药尘并肩同塌。 好冷啊。 老师只会更冷。 萧炎翻过身，伸手把老师搂在了怀里。 连灵魂都能感受到这股刺骨的寒苦。 老师该有多煎熬啊。 萧炎这般想着，又取出一颗丹药，喂给怀里人。 以拥有异火斗气的八星巅峰斗圣的精血为主料，填入无数火属性的天材地宝，方能炼制出这能短暂消弭寒气的丹药。 精血难养回，尤其是在萧炎这般不计后果的消耗之下。 将死的人身边躺着一个不怕死的人。 以药尘如今的状态，哪怕是萧炎，也无法长时间接触，更何况萧炎损失大量精血，连站着都打晃，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 果然，萧炎不过搂了片刻，就已经浑身打颤。 他蜷缩在药尘身侧，不愿离开。 …… “谁？” “是……萧炎？！” 萧鼎放下竹简，立刻冲到萧炎身前。 殿中只有他、风闲、小医仙三人。 他们都被萧炎形如枯槁的模样吓到了。 好似一潭死水，掀不起半点儿波澜。 “三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黑发干枯，体表不复温润，气血双亏，萧炎到底做了什么？这天底下还有谁能奈何他？ 风闲关切：“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萧炎并未直接给出答复。 他嘶哑道：“老师状况不好。” 风闲僵住了。 早料到了，能让萧炎束手无策的，除了药尘的事，还能有什么。 这一天，比预想的还要早。 萧炎该是什么方法都用尽了吧。 萧鼎面上的肌rou抽搐了下，随后竭尽全力使自己的语气平稳些：“嗯。” 小医仙捏紧拳头，也在勉强压抑着哀伤：“有什么我们能做到的。” 萧炎道：“我今天是来告别的，明日，我会和老师进入黑域。” 进入黑域？ 萧鼎又气又哀：“为什么要进入黑域？” 萧炎摇头，不愿多提。 风闲：“他呢？能不能让我们见一面？” 萧炎听见这话，稍微有了些情绪。 “明日，最后一面。” 说罢，不顾萧鼎的挽留，离开。 他走后，萧鼎瘫坐在椅子里。 “……” 似乎是骂了一句脏话。 萧鼎忽而抬起胳膊，用袖子狠狠擦了眼角，而后强打精神：“我去把消息告诉父亲他们。” 风闲没有反应。 他站在大殿之中，犹如雕像般，久久无法回神。 小医仙咬唇离开，将消息通知给了天府众人。 天府众人得知，反应各异。 唯一挥之不去的，是众人心间那难以言喻的哀恸。 “药圣他……哎！” “怎么又……” “萧炎他是想找死么？还想进入黑域？还带着药圣一起？” “痴情人啊……” “明日，自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