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的砂糖橘
兒時的砂糖橘
兜兜轉轉,再次回到慶南宮,尤卉對這座宮殿沒有任何熟悉的感覺。 父親在與她一牆之隔的地方死去,燕心在同日失蹤。 冷宮幽禁,她唯一能見到的人,是她的庶弟尤葛,他如今披著太監的身份,卻行事神秘難測。 這些天尤葛從來沒有主動跟她說過一句話,他毫不在乎她是否進食,只是固定時間裡把餐食擺放在桌上或帶走。 無論她是否動筷,他都不曾流露一絲在意。 桌上的食物清淡寡味,讓人提不起食欲。 為了腹中的胎兒,尤卉強忍難受逼迫自己嚐上幾口,但最終總是反胃嘔出。 她靠著床邊,眼眸空洞,想起當年母親有孕,也曾為害喜困擾,那時奶娘總會準備酸酸甜甜的砂糖橘。 兒時的她,笑嘻嘻地坐在奶娘腿上,等奶娘剝好,一瓣一瓣餵到她嘴裡。 記憶裡砂糖在舌尖化開的味道,甜得讓她眼眶微微泛熱,鼻尖酸澀。 門咔嗒一聲被推開。 尤葛走了進來,依舊是那副冷淡如冰的神情,照例將飯食放下。 「??尤葛。」 尤卉已經很久沒有開口說過話,聲音微弱又喑啞,她自己都不確定自己剛剛發出的聲音是否足夠清楚,能讓人聽見。 但是尤葛確實朝她看了過來。 「何事?」 「為什麼是你?燕心在哪?」 「去她該去的地方。」 「??你這是何意?」她聲音微啞,難道燕心已經安然出宮返家? 尤葛沒有回答。 他低垂著眼,神色隱在陰影裡,唇邊彷彿閃過一絲嘲諷,卻又帶著說不清的情緒。 「侍候人不上心的賤婢,妳找她做什麼?」 「我知道的,不管是妳那個婢女,還是妳的meimei們的生死,妳其實都不在乎。」 少年的語調聽似輕快,目光銳利得像要剝開她的心。 「妳再不吃飯,肚子裡的種也要沒了。」 見尤卉被自己嚇得連色發白的模樣,尤葛冷冷一笑,直接離開了。 等到尤卉緩過神,揭開今天餐食的盒蓋,才發現一顆小小的砂糖橘,被靜靜放在她面前。 尤卉怔住,指尖顫抖著伸出去,卻又不敢觸碰。?橘子的清香在冷宮裡蔓延,她卻只覺得心底的酸澀更深。 ?? 那夜,她夢見了幼時尤府裡的場景還有尤葛。 尤葛面容俊秀,年幼時更是精緻得有如男生女相。 庭園深處,夕陽斜照,地上的影子拉得細長。 男孩蜷縮在石磚間,呼吸急促,額角與臉頰被掃帚的枯枝劃出一道道血痕,混著汗水與塵土,顯得狼狽不堪。 幾名僕役見他倒地不起,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笑罵兩句後散去,只留下一片靜默。 片刻後,一陣輕緩的腳步聲傳來。 「能站起來嗎?」少女柔婉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過度冷靜的從容。 聽見尤卉的聲音,男孩費力地抬起頭,眼中仍存著隱忍的倔強。 臉上雖滿是塵土與血痕卻難掩精緻的臉蛋。 只一眼,她就知道,這是爹爹妾室的孩子。 上個月那名小妾又懷孕了,還是跟母親懷上第五個孩子差不多的時間點。 母親非常憤怒,故意讓總管安排妾室的孩子跟著僕役幹粗活。 她從燕心口中聽說,那孩子常常被帶到院落牆邊教訓,每次經過尤卉都會留心看上幾眼。 「能。」 男孩低聲道,強撐著從地上爬起,膝蓋一軟卻幾乎要再度跪倒。 尤卉眼裡閃過一抹複雜之色,沒有伸手去扶,只是站定在原地,靜靜看著他。 「帕子給你擦擦。」 男孩瞥了眼遞來的精緻錦帕,沒有伸手去接,悶悶地拒絕。 「我不需要。」 「??好吧,那你快些回去,我也走了。」尤卉說完,轉身離去。 那時燕心的母親,燕奶媽已經不在。 失去母親的燕心情緒變得更加浮躁敏感,念著燕奶媽的情誼,尤卉選擇縱容。 正午時分,尤卉依例去向母親請安,燕心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席間隨手拿了幾顆母親留給她的砂糖橘,是她自小最愛的零食。 回屋的途中,她遠遠便瞧見被幾個僕役圍著的瘦小身影。 男孩縮著肩,被人推來搡去。 尤卉本來輕鬆的神情一頓,指尖摩挲著手裡的砂糖橘,一直等到僕役四散,沒有其他人,她才走上前。 「收著。」少女的聲音輕得幾乎只有他聽見。 剩下的砂糖橘,她想著要和燕心分著吃。 但一下午,她都沒找到人,問了幾個下人都支支吾吾,等她在偏屋找到燕心,尤卉看著眼前的場景愣住了。 「下作的賤命,還敢偷主子的吃食!」 燕心正指揮幾個小廝,將男孩按在地上,一腳狠狠踹在他身上。 「這樣的賤種,就該一輩子伏在地上,與塵土為伴!」 男孩渾身是傷,一顆眼熟的橘子被打落在地,滾到一旁,皮破汁流。 燕心見到尤卉,慌忙止住動作,卻還強自辯解。 「小姐,他偷了東西吃,是奴婢替您出氣呢!」 庭院裡一時靜默,只剩男孩斷斷續續的喘息。 尤卉的手指微微收緊,她心裡清楚那顆橘子分明是自己親手塞給他的。 可此刻,她只抿唇,淡淡地瞥了一眼地上的狼藉。 「別弄髒院子了,散開吧。」 ****** 《 繁體版結束 ~ 》 ****** ****** 《简体版在这!!》 ****** 兜兜转转,再次回到庆南宫,尤卉对这座宫殿没有任何熟悉的感觉。 父亲在与她一墙之隔的地方死去,燕心在同日失踪。 冷宫幽禁,她唯一能见到的人,是她的庶弟尤葛,他如今披着太监的身份,却行事神秘难测。 这些天尤葛从来没有主动跟她说过一句话,他毫不在乎她是否进食,只是固定时间里把餐食摆放在桌上或带走。 无论她是否动筷,他都不曾流露一丝在意。 桌上的食物清淡寡味,让人提不起食欲。 为了腹中的胎儿,尤卉强忍难受逼迫自己尝上几口,但最终总是反胃呕出。 她靠着床边,眼眸空洞,想起当年母亲有孕,也曾为害喜困扰,那时奶娘总会准备酸酸甜甜的砂糖橘。 儿时的她,笑嘻嘻地坐在奶娘腿上,等奶娘剥好,一瓣一瓣喂到她嘴里。 记忆里砂糖在舌尖化开的味道,甜得让她眼眶微微泛热,鼻尖酸涩。 门咔嗒一声被推开。 尤葛走了进来,依旧是那副冷淡如冰的神情,照例将饭食放下。 「??尤葛。」 尤卉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声音微弱又喑哑,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刚刚发出的声音是否足够清楚,能让人听见。 但是尤葛确实朝她看了过来。 「何事?」 「为什么是你?燕心在哪?」 「去她该去的地方。」 「??你这是何意?」她声音微哑,难道燕心已经安然出宫返家? 尤葛没有回答。 他低垂着眼,神色隐在阴影里,唇边仿佛闪过一丝嘲讽,却又带着说不清的情绪。 「侍候人不上心的贱婢,妳找她做什么?」 「我知道的,不管是妳那个婢女,还是妳的meimei们的生死,妳其实都不在乎。」 少年的语调听似轻快,目光锐利得像要剥开她的心。 「妳再不吃饭,肚子里的种也要没了。」 见尤卉被自己吓得连色发白的模样,尤葛冷冷一笑,直接离开了。 等到尤卉缓过神,揭开今天餐食的盒盖,才发现一颗小小的砂糖橘,被静静放在她面前。 尤卉怔住,指尖颤抖着伸出去,却又不敢触碰。?橘子的清香在冷宫里蔓延,她却只觉得心底的酸涩更深。 ?? 那夜,她梦见了幼时尤府里的场景还有尤葛。 尤葛面容俊秀,年幼时更是精致得有如男生女相。 庭园深处,夕阳斜照,地上的影子拉得细长。 男孩蜷缩在石砖间,呼吸急促,额角与脸颊被扫帚的枯枝划出一道道血痕,混着汗水与尘土,显得狼狈不堪。 几名仆役见他倒地不起,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笑骂两句后散去,只留下一片静默。 片刻后,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传来。 「能站起来吗?」少女柔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过度冷静的从容。 听见尤卉的声音,男孩费力地抬起头,眼中仍存着隐忍的倔强。 脸上虽满是尘土与血痕却难掩精致的脸蛋。 只一眼,她就知道,这是爹爹妾室的孩子。 上个月那名小妾又怀孕了,还是跟母亲怀上第五个孩子差不多的时间点。 母亲非常愤怒,故意让总管安排妾室的孩子跟着仆役干粗活。 她从燕心口中听说,那孩子常常被带到院落墙边教训,每次经过尤卉都会留心看上几眼。 「能。」 男孩低声道,强撑着从地上爬起,膝盖一软却几乎要再度跪倒。 尤卉眼里闪过一抹复杂之色,没有伸手去扶,只是站定在原地,静静看着他。 「帕子给你擦擦。」 男孩瞥了眼递来的精致锦帕,没有伸手去接,闷闷地拒绝。 「我不需要。」 「??好吧,那你快些回去,我也走了。」尤卉说完,转身离去。 那时燕心的母亲,燕奶妈已经不在。 失去母亲的燕心情绪变得更加浮躁敏感,念着燕奶妈的情谊,尤卉选择纵容。 正午时分,尤卉依例去向母亲请安,燕心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席间随手拿了几颗母亲留给她的砂糖橘,是她自小最爱的零食。 回屋的途中,她远远便瞧见被几个仆役围着的瘦小身影。 男孩缩着肩,被人推来搡去。 尤卉本来轻松的神情一顿,指尖摩挲着手里的砂糖橘,一直等到仆役四散,没有其他人,她才走上前。 「收着。」少女的声音轻得几乎只有他听见。 剩下的砂糖橘,她想着要和燕心分着吃。 但一下午,她都没找到人,问了几个下人都支支吾吾,等她在偏屋找到燕心,尤卉看着眼前的场景愣住了。 「下作的贱命,还敢偷主子的吃食!」 燕心正指挥几个小厮,将男孩按在地上,一脚狠狠踹在他身上。 「这样的贱种,就该一辈子伏在地上,与尘土为伴!」 男孩浑身是伤,一颗眼熟的橘子被打落在地,滚到一旁,皮破汁流。 燕心见到尤卉,慌忙止住动作,却还强自辩解。 「小姐,他偷了东西吃,是奴婢替您出气呢!」 庭院里一时静默,只剩男孩断断续续的喘息。 尤卉的手指微微收紧,她心里清楚那颗橘子分明是自己亲手塞给他的。 可此刻,她只抿唇,淡淡地瞥了一眼地上的狼藉。 「别弄脏院子了,散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