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春
柳成春
少嫦赶到时,时娬中的毒已然流经全身,即使她医术再高,也救不回濒死之人。 但有一人可以。 她的师傅,杏林医圣——柳成春。 “老身我已经不碰药罐子好久了,你瞧我这双手抖的,救不了人啦!走走走,别盘剥我所剩无几的养老日子。” 耄耋之年的柳成春看上去如同只有五十岁,精神矍铄,身子骨硬朗依旧。她拿着水壶给花草浇水,时不时伸手拨弄几下肥厚叶片,无视少嫦让她出山的请求。 “师傅!这可是天下兴亡的大事!” “兴亡与否,与我何干?我救她,黑夜仍旧会降临,四季仍旧会变换;我不救她,每日太阳也依旧会升起,寒冷依旧会褪去,燕子依旧会来我檐下筑巢;兴亡与否,百年之后,还不皆是梦幻泡影?” 少嫦只跟在柳成春身边学了十年,自进宫后,二人便许久不曾相见。其实是柳成春不想见,少嫦每每过来,她都恰好不在山中。少嫦每次都是携礼而来失落而归,其实这次来她也没抱希望,不想却真得碰见了师傅。 只是短短几句交谈,就让少嫦察觉出师傅与之前的不同。 曾教导她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师傅,怎么如今自己先失了医者之心? 几番恳求,柳成春都不答应,少嫦只得一边软磨硬泡,一边去师傅查阅有关典籍,以备请不了师傅自己也得找到医治的法子。 在书房翻阅到几张手绘的术图,看了看,是断头重续之术,往后翻了翻,竟还有换头之术。旁边一行小字记下了详细的医术过程,少嫦看得触目惊心,被最后一句话震撼到捂住嘴巴。 上面写着:错斩之人可断头再生,瘫痪之人亦可换头重行乎?割前者头颅连于斩首罪犯之身,病患活三年而死,以三年之期游遍大江南北,称无悔。断头可再续、换头可再生,移泥丸又何如? “师傅,你居然做了禁术?”少嫦拿着这些手绘图冲到柳成春的面前质问,“为什么?这些都是师傅收我为徒时三令五申不让我做的,说有违纲常,为何师傅自己却做了?!” “轻舟,别让她打搅我。”柳成春正在案上研磨花瓣,舂粉的声音不断,少嫦闯进来她看都不看一眼,将捣好的鲜艳花汁放到小锅中煮,一点点收集着锅盖上蒸馏出的水滴。 叫轻舟的男子拦住少嫦,将人请出屋子。 少嫦上下打量他,男人很高,面容粗犷,气质却阴柔,给她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你是何人?我从前怎么没见过你?” 轻舟道:“姑娘从师时我不在这里,你当然不认识我,我是不久前医圣远游海外时救下的溺水之人,无家可归,就来杏山做了护卫,权当还医圣的恩情。” “那你知道师傅她为何不肯随我去救人么?” 轻舟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术图,道:“答案不是已经在姑娘手中了?” 少嫦还是不解:“什么意思?” “换头之术有违伦理,医圣自知破禁,遂无颜继续行医。” “但这回不一样。”少嫦冲屋子里大喊,故意喊给柳成春听,“新帝势微,旧帝若去,天下必将又起战事,到时不知又要流多少血死多少人,师傅不是常教导我,比起术已病,不如术已瞻,怎么这次食言了呢?” “少喊两句,吵得我头疼,我已发誓不会再亲自出面医病救人。”柳成春拿着装好罐的药汁并一张纸走出来,塞到少嫦手里,“我调的这解药不能给她喝,要想救她,你需自己调配,解毒的配药就在方子上,调出来自己跟我的比比再用。” 少嫦喜极而泣,一把抱住柳成春:“我就知道师傅不会这样铁石心肠!” 柳成春推开她:“滚吧滚吧。” 望着少嫦欣喜而去的背影,柳成春同一旁的轻舟说道:“玉霄宫、庵门、蛰剑山庄、朝廷……当年一起冲锋陷阵的八姊妹,如今就剩她、萧瑟、还有你三人……你们为一个虚无缥缈的理想做这么多,当真值得么?” “当然值得。”轻舟道,“不管江湖还是庙堂,望着越来越多的后起之秀站到台前接替我们,非凡的后继者涌出一波又一波,便已经达到了我们的目的。玉霄宫有玉琳琅,正教有逄澈,漠北有师祁芸,朝中有离明若、少嫦,春风谷有风措、风翩翩,云鹤派有若水、曲近幽、越水涯,紫裳阁有笑嫣然……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总会有改变的一天。” “有时候真搞不懂你们这种人,信仰比命还重要?”柳成春递给轻舟一罐药液,让其喝下去,见其皱眉吞咽,柳成春道,“换头之人仅活三年,皆因其未按时吃我这药,你若想活得长久,保住脑髓不烂掉,就得一辈子都吃这药。” 轻舟笑开:“只是太苦了而已,当水喝下,一辈子也没什么。” “那便好,为给你找副相合又该死之人的躯壳,我可费了不少力气,为了不让你的髓海坏死,我特意在冰窖中给你换脑,前前后后cao碎心思,你是老身这一生最大的杰作,等太平后,我要让你那皇帝姊妹把这事写到史书上去。” “医圣前辈放心,史书上必会留下你的光辉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