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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塞缪尔反应更快的是真奈,她几乎在听到塞缪尔说出这个词的一瞬间就闪现到了塞缪尔和那个人的中间。 “别对女士动——” “可能是同伙。”真奈利落地打断他,反扣着女人的手在女人身上仔细搜寻起来。 塞缪尔伸了伸头看着远处已经消失的身影,叹了口气:“哎,白忙了。” “哎呀,我说你们干啥呀。”女人cao着一口月语说道。 “别动。”尽管真奈听不懂她说什么但还是听出了她不耐烦地语气。 “哟,还是俩贵客。”女人眯起眼,唇角勾出一抹带香粉味的笑,“可惜啊,琴琴、芹芹和晴晴都不在,要不然今天还能陪你们喝个茶呢。”说着,她歪了歪头,长长的耳坠在阳光下摇晃出金屑的光,“我可不会说通用语。” 她话虽这么说,却突然换成蹩脚的通用语,吐字缓慢,尾音里带着引诱似的笑:“英俊的大人,我可不是什么坏人啊。” 那双眼从下往上打量着塞缪尔,带着青楼水榭的味道,柔得能把人心骨都勾出个缝来。她身上的香粉味在潮湿的海风里显得格外突兀,混着檀香与晒咸鱼的气息,像一条染了胭脂的鲤鱼,明晃晃地摆在市口,等着有人上钩。 塞缪尔没理她,朝真奈摆摆手:“别搜了,刚才你就该去追人,管我这干什么。” 就在这时,莉莉一行气喘吁吁地赶到。 莉莉一眼看见真奈那副如临大敌的架势,皱着眉问:“怎么回事?” 真奈抬头正要开口解释,却被塞缪尔抢了话:“跟丢了。” “跟丢了?”莉莉的声音陡然拔高。 “那不然你试试?”塞缪尔哼出一声,“这一看就是熟悉街头巷尾的地头蛇!” 亚伯温声开口:“现在讨论追与不追都无济于事。”他说着,目光落在那名被扣着的女人身上,“没什么问题就把这位女士放开吧。” 莉莉原本因塞缪尔的顶撞而心里泛着火,却因亚伯的那句话,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那女人正不耐烦地将头撇向一侧,翻了个夸张的白眼,语气带着催促:“好了没啊?” 这一瞬间,莉莉心里微微一动——那副面孔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的脚步缓了又缓,像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牵着,慢慢走到女人的正面,目光与她正对。 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一根细针,一点点戳进她的记忆深处。 莉莉的眼神骤然凝住,声音几乎是下意识地迸出—— “她就是那个证人!” 话音未落,龙华气喘吁吁地跟了过来:“怎么回事啊?你们突然全跑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我正看比赛看得——” 他的絮叨像潮水一样拍过来,莉莉却没去听,她的视线死死盯着真奈手里那张被反扣的脸。 记忆深处的某个夜晚,惊叫声、慌乱的脚步声、拥挤的人影——画面忽然对上,情绪冲破脑海的堤坝。 女人原本半眯的眼倏地睁大了一瞬,但很快又换回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刚才的微表情只是阳光晃花了眼。 “证人?哎呀,大人,您怕是认错人了。”她眨着眼睛,语调柔得像泡在蜜里的丝线,“我不过是在庙口讨生活的小女子,平日里也就——” “你那天晚上就在银月楼,看到了整件事。”莉莉冷冷截断,眼中带着审视的锋芒。 “哎哟,姑娘家家的,何必这般凶呢?”女人咬着下唇,佯装委屈,眼尾却不自觉地抽了一下。 龙华见状紧张地搓了搓衣角:“你……你们这是在……” 塞缪尔也大致猜到她们在说什么,他双手抱胸,带着点调侃:“听得懂通用语是吧?你要真是清白的,就回答她的问题呗,扭来扭去的,像做贼似的。” 女人闻言,语气立刻尖了一分:“我——我就是看见那位大人自己走到窗边,不小心掉下去的啊!死得干干净净的,没有人碰他!” “本来我还不确定你就是那个证人。”莉莉缓缓说道。 “什么?你敢诈我!”女人说着身体往前倾,真奈见势手上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哎哟,疼疼疼疼,也不知道轻点儿,女人就是不懂怜香惜玉,还是男人好。”女人不满地扭动了几下。 “嫌……嫌疑人也有人身安全保障。”龙华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看了女人几眼。 塞缪尔背过身去对莉莉低声说道:“莉莉,你行吗?要不是只有你会月语我就上 了。” “我确实不知道要问什么。”莉莉直白地说。 塞缪尔有些哑语,随即提醒道:“你还记得那个治安总长说的证词吗?就像你刚才那样诈她。” 莉莉微微垂眼,用月语缓缓问道:“你说——他自己走到窗边,掉下去的,对吧?” 女人撇过头,嘴角带着几分不耐烦:“对啊,我亲眼看见的。” 塞缪尔在一旁低声说:“细问。” 莉莉像老练的侦探,语气不慌不忙:“那……落水的时候,有没有扑腾?水花有多大?” 女人一愣,似乎没想到会被问这么细:“就……很快下去了,没多大动静。” 塞缪尔嘴角带笑,凑近莉莉低语:“问她涟漪。” 莉莉点了点头,继续:“水面有波浪吗?像……圆圈?” 女人眨了眨眼,努力回忆:“对,是圆圈,老圆了,比九月十五的月亮还圆!” 塞缪尔轻声纠正:“椭圆。” 莉莉紧跟着问:“可治安总长怎么说是椭圆?” 女人不甘示弱地应:“哎呀,我咋知道啊,那可能就是椭圆吧!” 塞缪尔和莉莉一前一后说道:“当时你在哪?” 女人骄傲地说:“我就在那桥上呀,离得可近了,什么都看见了!那人跟中了邪一样自己走到窗口跳了下来,就在我眼前,哎哟吓死我了……” 这次莉莉不需提醒,自己开口:“他是头朝下还是脚朝下?” 女人支支吾吾:“这个……” 莉莉的声音骤然变得锋利:“你不是说你从头到尾都清楚地看见了吗?难道你骗了治安总长?” 女人被逼急了,嗓音高了几度:“哎呀我说你们到底是谁呀,凭啥不让我走呀,还能认识治安总长呢?我报官了啊!” 龙华忍不住插嘴:“等一下!你们这样问,没有正式记录员,也没见到授权书,这在流程上——” 女人像抓住救命稻草:“就是啊!你们听听这个小帅哥的,还讲不讲理了!” 塞缪尔笑了,朝莉莉使了个眼色:“让那个圆眼镜的小子亮亮他的腰牌。” 莉莉转头瞥了龙华一眼,龙华不情不愿地从拿起那个刻着龙字的腰牌,极度缓慢地向女人递去:“我必须要提醒你们,《治安法典》明确指出,任何调查须经官方批准,否则——” “行了小治安官!”塞缪尔一把扯下龙华的腰牌怼到了女人脸上。 女人眼神顿时一滞,脸色刷地变了:“哎哟,大人们,我是真不知道啊……我就一个讨生活的女人,怎么都来欺负我……” 莉莉的眼睛微微一亮,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就行。” “说啥呀,我该说的不都说了,不是说好不会有人来再找我的吗……”女人的眼皮又抖了一下,嘴唇抿得发白。 莉莉的语气慢慢压低:“你刚才说,你‘亲眼’看见他走到窗边,没有人碰他,对吗?” 女人咬了咬牙:“对。” “可我记得,那晚二楼的灯坏了一半,连窗沿都暗着,你怎么能看清没有别人?”莉莉盯着她,声音像一枚钉子钉进她脑海。 女人的脸色终于变了,眼神闪烁得像要逃。 莉莉乘胜追击:“那晚的海风吹的是西北风,树都能吹倒,你确定人是直直地掉下水的吗?” 女人的喉结滚了滚,眼神游移,像是找不到落脚点。 莉莉步步紧逼:“是个东西落水都会有水花,你却说一点水花都没有,难道他是自杀的时候还顺便压了个水花吗?” 女人颤抖着,泪光在眼眶中打转:“我……我咋知道啊……那可能……可能是后边扑腾了吧?” 莉莉见火候已到,立马收尾:“照你这么说他落水后还活着?” 女人的眼泪终于滑落,声音颤抖:“我……我只是被吓到了,那天晚上,我看到的,和我说的,可能……都不完全一样……” “所以,你提供的是伪证。”亚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语气依旧温和,却让这句话像沉甸甸的石块一样,砸在她肩上,彻底砸碎了她的心理防线。 龙华有些着急:“我们可不是官方的人,这样做容易被当成非法干预——” 正说着,女人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挣开束缚,双手捂脸,哭腔撕裂空气:“哎哟——老天爷啊,我咋这么命苦啊——我从小在青楼长大,没爹没娘,三岁就被丢在门口当丫头,十岁就学陪笑,十五岁……十五岁就……” 她的声音哽在喉间,抬起一双泪眼看着他们,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我不过是个没上过学的穷苦女人,说错话很正常的嘛——你们这么咄咄逼人,是想逼死我呀……” 哭声像被掐开的水龙头,仿佛要把她这辈子的苦水倾泻完。 塞缪尔和莉莉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眼底同时闪过胜利的光。 塞缪尔用胳膊肘轻轻顶了莉莉一下:“哎,大侦探,刚才学得挺快啊,还有那东西南北风的……从哪学的?” 莉莉:“我编的。” 塞缪尔挑眉,打量了她好几遍,一副“没想到啊”的表情。 他随后走到女人面前,俯下身,声音不重却带着威压:“喂,听得懂通用语吧?你说,我现在该拿你怎么办呢?这里都是能作为证人出庭的品格高尚的人,你刚才可是承认骗了治安总长。” 女人猛地一慌,连滚带爬地抓住他的裤脚:“别……别啊大人,我是被逼的!有人给了我一大笔钱,都够我赎身了!” 莉莉眼神一凛:“谁?” 女人立刻咬紧嘴唇。 塞缪尔走到她身后,与真奈一左一右重新将她押住:“那没办法了,你配合别人做伪证,我们得维护公正啊!” 他转向龙华,带着一丝坏笑:“那个法官,这罪怎么判来着?” 龙华闷声背了句法条。 “行,记住就好。”塞缪尔押着女人往前走,女人一路喊冤,龙华一会儿窜到他左边一会儿窜到他右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你们这样问话,没有正式抄录员,也没授权书……这、这不符合规章!” “我父亲说过,任何扣押都要先通知对方的家庭成员!她家人知道吗?至少得派信!” “真的,这样会被当成胁迫取证的!”龙华的音调已经带着孩子气的破音,“我爸说过,这种事后果很严重!” 塞缪尔忽然停下,回头问道:“背完了吗?” 话音一落,他抬腿“砰”地一脚,把女人踹下了桥。 “塞缪尔!”莉莉和亚伯同时喊。 “不说,就下去吧你。”他朝着水里大喊。 女人在水里扑腾着大喊救命,但今天是海神祭,商业区外的人几乎都去看比赛了,这里一片空旷。 龙华急得连法条都不背了:“你们这样是在谋杀!” 塞缪尔伸手拦住他们,懒洋洋地说:“急什么,死不了。” 说着他作势招呼众人离开:“我们走咯,你这赚的钱也没花上啊!” 真奈眉头一皱,一道红影一闪,她已经拎着湿漉漉的女人回到岸上。 “哎,真奈,我还想多逗逗她呢,我上次可是在她老巢那——” 莉莉一个眼刀射过去,塞缪尔立刻闭嘴。 女人剧烈咳嗽着:“咳……咳咳……我说……我说……” 真奈取下披帛替她盖上。 女人浑身抽搐着,牙齿打颤:“别……别把我送到治安总长那……咋样都行……” 莉莉立马在她面前蹲下:“这个我知道——保护证人,侦探小说里说过的。” 女人声音沙哑,极度虚弱:“虽然听不懂你说啥……但我说了那个名字以后……你们就当没见过我,放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