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转直下
急转直下
没有人愿意顶着一张血糊刺啦的脸供人看笑话。所以在陆棠棣开口说更多之前,朱叡翊已然面带嫌恶,无声站起,足够冷漠也足够厌烦,走向宫人放下清洗器具的地方。 她也就在同时被人放开。 陆棠棣不可避免在心里一松,无意去探寻此前朱叡翊为何紧抓着她不放,只要他目下放开她也就够了。 她垂眸让到一旁,用另一手捻去自己手腕手背上干涸的血迹,虽不全然干净,但并不打算在此时与他站到一块儿。 她寻思该怎样解释,朱叡翊不期然开口:“你真该庆幸你今夜进了宫。” 语气沉沉,含义不明。 陆棠棣未能反应过来地看着他,见他擦着手,手脸已经洁净了,故此无碍于她看清他阴沉乃至于阴鸷的脸色。 “你知道这毒。”他笃定道,抛开拭手的手巾,用一种闲庭信步又微微透着股紧迫的姿态,向她走来。 “是……是?”她看起来有些谨慎,又有些不解。 朱叡翊讥讽一笑,才不管她是真的不解,还是佯作不知,不紧不慢走向她,于中途脚步猝然加快,在陆棠棣陡然惊变的脸色中横拽过她的手臂,使其踉踉跄跄同他往殿内的某个方向走。 “你知道这毒。” 他眉眼间戾气宛然,十足痛恨,心道这世上再没有比陆棠棣更厚颜无耻的人了,竟能在害人至此之后,仍保持着这可恨的平静面目,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 杨太医说这不太像毒,姚太医也曾经说殿下身体无碍,多么相似而类同的说辞。但只有他知道,只有他这个真正深受其害,又不被理解的人知道,所谓中了太医口中不算毒物的毒是什么样的滋味。 胸臆难平,浑身燥热,情绪不受控制,思想不受控制,行为更是不受控制,所以他当初才会犯下那样大不敬的过错,致使他母妃、他自己永远蒙羞! 他真是厌恨世间一切女子,包括她陆棠棣,更厌恨她陆家人! 手臂处传来一阵巨力!陆棠棣心中大骇!他在将自己往床榻处拖!陆棠棣当即挣扎起来。 “陛下!” 朱叡翊气极反笑:“你不是知道这毒吗?你难道不知道这毒的作用吗?以前你不是下过吗?怎么,你现在不知道了?!” 陆棠棣被重重掼在床上,摔得她眼前一阵发黑。朱叡翊满面阴霾地压上前来,单手按住她的动作,让她起不了身。 陆棠棣挣扎无果,全身都在紧绷之中冒汗,她完全没料到事情急转直下变成这番模样,头脑像是炸开般直线拉高警戒,想好的说辞荡然无存,骤变之中头脑又是空白,又是下意识抓住最重要的一点,开始飞快转动。 她抵住他暴怒之中倾压下来的身体,语速飞快,几近于叫喊:“陛下,你会死!” 他的动作止住了一瞬,接着嗤笑之声传来。“是吗?但太医不是说不是什么毒吗?既不是毒,又怎么会害人性命呢?” 最主要的是,陆棠棣你,否、认、过太医的话了吗?既不曾否认,又哪来的认知和了解,胆敢说出这种话呢? 陆棠棣胸口起伏,瞳孔骤缩,抵在朱叡翊胸膛上的手用力到几近泛白,眼见自己的话于事无补,她的脸上也就渐渐泛起与他的怒意明显相对等的冰寒之意。 与朱叡翊明显厌恶被人所蒙骗、被人所背叛的感觉相似,世间女子没有人不厌恶被强施暴行。 又恶心,又丑陋,又恐惧,又愤怒。胸腔里的心跳激烈到震耳欲聋,整个身体被刺激得颤抖不止,陆棠棣却感觉到除此之外,别有一股鲜明昭彰、比之恐惧愤怒更让她清楚察觉的“果然如此”和讥讽嘲笑,所以她出人意料地开口了,道:“陛下和我还在说同一件事吗?” 她放下自己的手,用一种行为上可称逆来顺受,态度上绝不算软弱服从的姿态,继续道:“陛下你自然可以不信。” 仰面躺在他身下的女子有着一双素来安谧静和,风波不起的眼睛。她的眼睛好比深潭,倒映着他此刻的面目。她从来、一直都将他看在眼中。 她道:“我知此药令人难受。” 她本人难道没吃过吗? “也知此药当初被琢磨出来是为了什么。” 某种意义上是为了她。 “更知陛下此刻情态,怕除了药物所致,还有别的因由。” 她的脸上微微露出了点讥讽的神色。 “所以陛下大可以继续做下去。” 她完全摊开手。然而他不动。她等了片时。 “不做吗?” 他不言。 陆棠棣便趁着口舌之利,一把将朱叡翊推开,坐起身,脸上残留着怒意,深呼吸平息心情,道:“陛下你欠臣一个巴掌。” 朱叡翊报之以一声冷笑。陆棠棣冷漠回视。 “……朕让你打你就敢打吗?” 有什么不敢的呢?陆棠棣心道。但她不去纠缠。 “臣与陛下说回今夜之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