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還是直接涼涼吧

    殷璃看著眼前的場景，低頭開始認真思索，最近自己是不是造過什麼孽，以至於要面對當前這場面。

    脾氣向來很大，此時感覺又更大了的皇子殿下站在她面前，臉色像是殷璃欠了他八輩子的債後還開口向他借錢。

    對方就這麼杵著，還用身高差居高臨下地望下來，殷璃雖然是沒覺得對方會對她怎樣，還是忍不住心裡開始發怵。

    場面停滯幾乎有一分鐘後，艾森特終於開口吐出兩個字。

    「走了。」

    「……」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殷璃都不曉得該怎麼接，唯一不至於讓場面絕望的，大概就是達亞爾此時也尷尬地站在旁邊。

    「艾森你表情不要這麼可怕……璃璃是去皇宮治病，不是去討債。」

    「嘖。」

    艾森特不耐煩地打舌，啟動傳送陣自顧自便走了。殷璃整個人心如止水，看這人發脾氣已經跟看到下雨一樣自然平靜。

    達亞爾撓撓頭，估計也對他們這種處於冰點的關係毫無辦法。

    「艾森他只是……嗯，不太習慣招待人回家作客。妳知道的，他個性向來都比較嚴肅，對人際交往就沒那麼靈活。」

    殷璃站在原地保持微笑，看著達亞爾的表情十分體諒。

    人家幫兄弟擦屁股跟收尾都已經如此之熟練，她還有什麼好說的？

    達亞爾看著她的反應，知道又是一個已經被艾森折騰得沒脾氣的，最後也什麼都不說了，開啟自己的傳送陣把人帶過去。

    包圍四周的白光消失後，殷璃第一眼看到的，是各種亮閃閃。

    牆面跟柱子在閃，擺飾跟簾幔在閃，這個大到不可思議的房間裡，放眼望去全部金碧輝煌、高調奢華，感覺再多瞄幾眼就會得上炫光症。

    殷璃視線裡的每一樣物品，感覺都比她本人有氣勢一百萬倍，渾身上下透著股『把你放進眼裡鄙視算我輸』的霸氣。

    ……她知道火族家大業大，但沒想過這麼有錢，不愧是已經繁榮數百年的大族！

    殷璃承認她真的錯怪皇子殿下了，人家願意陰陽怪氣，至少是還把她當個人看。不然按照這種貴氣加霸氣程度，艾森特直接忽視她還比較正常。

    殷璃在事前被提醒過，這趟是來找焰帝國的皇室治療師，屬於特別尊貴特別難請，養在皇宮裡不輕易見人的那種。

    於是她在終於適應那種閃亮亮後，環視了整個房間一圈，遲疑地發問。

    「這裡……是治療師們的住所？」

    達亞爾一臉莫名地望著她。

    「不是啊，這裡是火族給妳準備的宮殿。」

    殷璃腦袋空白了兩秒鐘。

    「這是宮殿？皇帝陛下也住著的地方？」

    「呃、不是。陛下他住另一個地方，跟這裡隔一段距離。天氣晴朗的時候，在這邊的頂樓能夠看見主宮殿的塔尖。」

    ……這皇宮到底是打算多大？

    站在不遠處的艾森特哼了一聲，臉上寫著『老子已經沒心情看鄉巴佬耍猴戲了』。他抬手做了個搖鈴的動作，一陣清靈的叮叮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旁邊的門開了，幾名侍女走進來，用嚴謹的次序在門邊站好後，以同樣的速度和幅度朝艾森特行禮。

    站在最前面的侍女畢恭畢敬開口。

    「殿下有什麼吩咐？」

    「照顧好她。」

    艾森特丟下這句話，接著就啟動傳送陣，一秒後已經不見蹤影。

    達亞爾習慣性地想再幫他圓幾句，可回頭看到殷璃的表情，發現好像完全沒有必要。

    後者根本沒管艾森特，而是不斷左看右看，直到滿足鄉巴佬的好奇心後才回頭望向他，接著就發現達亞爾有些欲言又止的態度。

    殷璃知道自己身邊每個人都很照顧她──不管願不願意──而且在她被綁架瀕死一回後更是如此，哪怕是皇子殿下，其實也遷就她很多事情。

    不論哪個人都這樣體貼入微，實在讓殷璃有點不好意思。

    「我知道你很忙，也總是掛心風族那邊的事情。可以不用一直待在這裡陪我的，好歹我也是十八歲，而不是八歲。」

    被看穿心事的達亞爾搔搔臉頰，但也覺得大概就是殷璃總是這麼體貼，才讓他放心不下。

    「畢竟璃璃在來之前好像很緊張，我想著至少第一天不要放妳一人。」

    卡姆作為她的貼身護衛，目前依然在接受調查，而殷璃這幾天要待的地方，是整片大陸上最大國家的核心區域，屬於一隻老鼠作案，都能在半小時內被逮到的地方。

    殷璃待在這裡，只要火族不打算跟闇族開戰，就不可能讓她出事情。左右權衡之下也不再配新的護衛了，純粹的擺飾而已。

    殷璃沒敢說她有點鬆口氣，因為卡姆那種全方位的貼身保護，老實講讓她有種整天都被盯哨的感覺。

    「來之前是滿緊張的沒錯。」

    她聳聳肩，沒掩飾自己對火族有過的偏見，卻也神色自然地指了指站在一旁的侍女們。

    「但現在我覺得她們大概也不會把我抓去烤來吃，就覺得之前緊張個半死的自己很傻。」

    說完這話，殷璃留意到站在最前面的那位侍女嘴角微微勾起，看上去也不是被訓練成必須不苟言笑的工具角色。

    達亞爾抓了抓頭，最後還是站到少女身邊，輕輕勾了一下她的手指，環顧了下整個房間後，一臉感嘆地朝迴廊另一端走去。

    「至少還是帶妳逛一下燿星宮……這裡好久沒來了，稍微有點懷念呢。」

    殷璃跟著他的腳步往前走。

    「你以前常往這裡跑？」

    達亞爾朝她笑了笑，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殷璃也很快被拉走注意力。

    之前她走進皇子殿下在院子裡的住所時，深怕踩壞他那裡看上去昂貴不已的地毯，而現在腳下每吋圖樣感覺都是用高級絲線手工繡製，讓她覺得自己正踩在金子上。

    火族人之所以沒有用黃金鋪地板，可能純粹是因為那樣太俗氣了而已。

    面對她這種土包子的反應，在場的人們什麼都沒說，不過達亞爾可能覺得她走得太慢了，用風把人托起來，十分自然地抱到懷裡。

    殷璃對他這種毫無隔閡的親暱一直有點無語，可現在有侍女在一旁看著，又不想跟對方拉拉扯扯，結果轉眼就被人抱到房頂。

    達亞爾甚至貼心地找了個陰影處，不讓她被正午的太陽曬到。

    「燿星宮旁邊的花園，在火族皇宮裡也是特別出名的，雖然位置偏遠了一點，但不少人以曾住在這裡為榮，是焰帝國招待重要賓客的地方。」

    ……懂，總之火族人沒看不起她，也沒敢給她臉色，不論實際到底怎麼想，外交禮儀的水準那是拉好拉滿。

    殷璃看了看四下的風景，果然在不遠處見到一座典雅華麗的園子，不論是噴泉還是花廊，簡直像是夢境或童話裡才會出現的物件。

    而再往遠一點望過去，則看到一棟格外明顯的塔樓，塔樓所在的宮殿，比四周任何建築物都要廣闊。

    老實說，火族皇居主宮殿的高度其實並不高……依它所佔的面積來算的話。那整座建築物的大小，以殷璃的觀點來看，幾乎已經是一座城市了！

    真就是有錢人，還是特別古老貴氣的那種。

    殷璃突然就有點明白，為什麼艾森特跟她總是不合。

    從小就在這種地方長大的人，被迫要跟個從價值觀到生活習慣天差地別的女性長期相處，估計誰都會被逼出一張臭臉來吧。

    她在得出這個結論後伸手摀臉，發現自己居然在替皇子殿下想藉口，而且重點是──她不太在乎這是真是假，反正能讓自己覺得人家給她臉色是理所當然就行了。

    這種想法簡直是雙向放棄……果然她跟艾森特的關係是不用救了，還是直接涼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