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庆功宴

    盛宴如期而至，宾客准时赴约，古城有头有脸的全来了。杜烁看着这集团内外关系网的大团建，无名哂笑，只是勉强联结、走个形式罢了，实质收获甚微，大家都是为了面子而已。

    他也问过小溪要不要来，她见都是些非富即贵的精英荟聚，自己不属于这圈子，融不进去，万一不懂社交礼仪，拙笨给他丢人……再被认出是之前九楼的实习生，岂不更尴尬？

    唐悦内觥筹交错，流光溢彩，人们都穿着奢华得体的礼服，来来往往，推杯换盏，互相维系自己的人脉社交。应付几场后，杜烁感到一阵疲惫，没心思再陪最陌生的“老熟人”演，寻了个机会偷偷溜进卫生间，接着又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他不喜欢被人注意，更喜欢观察别人。

    寻得片刻清闲，他悠哉游哉审视人群。平时那些天南海北、罕有联系的人，此刻为了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欢聚一堂，高谈阔论。明明心中都想着利益，口中却情同手足；其实见不得别人好，跃跃欲试取而代之，却硬挤出笑脸恭喜祝贺；背后巴不得对方跌倒，迫不及待上前补刀，现在却竟自称兄道弟……

    一想到这，他就忍不住发笑，不禁对比起赛车小镇上的那场狂欢。那时没人盛装，大家随心所欲，无忧无虑，脱离利益牵扯，逃离世故羁绊，只顾尽情放歌，小溪也是。

    想起小溪，他就开始反复回味。不得不说，当时她吃醋的样子也好看，娇颜含嗔，柳眉倒竖，鹅蛋脸皱巴巴的，惹人怜爱。若她出现在这，定是最光彩照人的！她虽少穿礼服，但一出场就是唯一的瞩目耀眼，无可比拟。应该给她再订做一套纯洁无瑕、光辉神圣的礼服，裙摆摇曳，飘然若仙，美好圣洁……的纱……婚纱……结婚……

    他想得越来越远时，杜建刚在高处俯瞰，扫视一圈，终于在一个偏僻角落发现了自己儿子。这个角落同样令他担忧，担忧他会提前溜走，正如随时甩手、消失不见。他觉得，是时候了。

    忽然，中心位置的大屏亮了，众人目光随之被吸引。原来是位高权重气魄非凡的创始人、一代传奇老杜总上台了。

    他气场全开，声如洪钟，稳如泰山，简单起了个话头，问候两句，然后急转直下，谈到今年遇到的最大挫折，又夸奖众人如何群策群力、团结协作，最终挺过难关，他相当感动。最后，“图穷匕见”，引出了力挽这场狂澜的最大功臣——他儿子杜烁！

    小杜总才智过人，有足够的战略定力，以先见之明提出回血计划，又亲力亲为，不辞辛劳主持大局，最终成功恢复集团主营业务。他身先士卒，尽职尽责，多么难得、多么优秀的年轻人！

    台下众人配合鼓掌，心里猜到了七八分这老头要干什么。最后，杜建刚用两句话收尾，“我宣布，将秦唐集团股份的15％，转给这位出色的后起之秀，祝青年人扶摇直上！”

    明摆着板上钉钉的事，老总意图很清晰，众人随着捧场喝彩，并稍后纷纷道喜。在场唯一惊诧的，竟是当事人本身。

    他倒是从没想到，他爸会来这么一手！如今他居然成了集团第二大实控人（以25％仅次于他爸26％）！

    不清楚他为何这么做，难道是想提前接班？目前看这是最合理的动机。但他并不开心。

    他搞不懂他，他从不在乎妻子孩子，只一心扑在工作上，为了秦唐的前途拼死拼活废寝忘食，可以连家也不要；而他做不到，他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当时他能在家多待一会，多观察一些，多陪伴一点，就不会有后面那些事……

    所以他们重视的东西不一样，想要的也不一样。杜烁此刻并不高兴，反而清醒理智得无话可说，又迟迟一股钝痛，感觉背上负担又沉重了15％……

    不过在这个场合，他不能随意显露真实的自己，只能配合微笑。且心里明白，今天是早回家不了了，祝贺的人断断续续络绎不绝。他如今是名副其实的少东家、今晚当之无愧的第二主角，不可能脱身离席。

    他私下悄悄嘱咐秘书，记得给小溪说，我今天有事，会很晚回去，让她不用等了。末原即刻转身去办。

    来往敬酒的人很多，有些他根本没印象，但还得应酬一下，再陪着聊几句。送走了一拨又一拨，再与邓总、孟总等一众元老寒暄毕，他终于得了空闲，稍稍喘口气。

    刚歇了没几分钟，他发现李知楷独自一个人在那边喝酒。这人如今不仅分管人事部，还成功跻身董事会，也算同辈中的佼佼者，真正的“后起之秀”。又想到他是唯一一个、还没和升值后的自己打招呼的，不如主动去问候一把。

    李知楷见他来了，也收起神思换上笑容，举杯致意，“恭喜小杜总”。

    “以后还要仰仗你，请不吝赐教”。

    李轻笑一声，“小杜总不仅年轻有为，还总是这么谦逊，难怪人人爱戴”。说着径自与他碰杯，咽下一口酒。接着又问道，“对了，溪乐小姐还有一些东西在九楼，准备什么时候取？要送过去吗？”

    杜烁倒没料见这个，随口答道“可能她自有安排吧，我还没问过”。

    李听了，目光默默黯然，“她真是位奇人，有个性”。说着，不觉将酒杯递到自己跟前，又闷下一口。

    杜烁也认可，在心里悄悄附议着，不过他却发现了李似乎有些失态，便更细心观察着。因为这人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稳重老练又温文尔雅（听说他爸是A大中文系教授），如今却……借酒消愁，有些苍凉？